“你如果要娶荷紅箋,我並不反對。雖然她沒家世、沒才沒貌,你喜歡就好。反正男人可以娶很多個女人。”正因為這個原因,淩雲天才對淩墨筠和荷紅箋的親密睜隻眼閉隻眼,沒有幹涉,“但是她隻能作妾,你的正室必須是和淩家門戶相當、能為淩家帶來利益的。”
“我是不會這麼委屈紅箋的。”淩墨筠一口回絕。
“委屈不著她。安陽郡主娶進來以後,想寵誰是你的事,連安陽王也管不著。”這就是淩雲天的打算,“到時候給安陽郡主一個孩子,你就完全不理她也可以。”
“哼!”淩墨筠冷笑一下,“這就是父親的打算嗎?這確實很像父親會說的話。也難怪,你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委屈’,不曾專情於一個女人的你,又怎會理解‘委屈’的意思!我是斷不會讓妾室的身份來侮辱紅箋的!”她的身份隻能是他唯一的妻!
“臭小子!怎麼這樣和父親說話?”真是忤逆不孝啊!“別忘了這婚事是你自己答應,皇上賜婚的,事已至此,沒有反悔的餘地!”當然因為這婚事完全符合他心中的考量和要求,他才沒有反對。
淩墨筠無語。他知道,即使自己沒答應娶安陽郡主,父親也一定會設法為他安排一次門當戶對的利益聯姻,但的確是自己賭氣答應婚事在先,能怪誰呢?一瞬間懊悔再次盈滿了胸膛。
“為了不讓事態繼續惡化,你必須到安陽王家請罪,如果王爺和郡主大量原諒你,你再重新把郡主娶回來!”
淩墨筠回過頭來,“我是不會娶安陽郡主的。”
“現在已經由不得你!”淩雲天厲聲道,“作為淩家未來的家主,你的婚姻不屬於你個人,不能隻考慮你個人的感情、好惡,而是屬於整個家族,要站在家族的立場上考慮。這是你的責任!”雖然人人都看出淩墨筠將來會執掌淩家,淩雲天已逐步把權力下放給他,但明確說出他將成為未來的家主還是第一次,“你肩上擔的,是整個淩家,龐大的家產、遍及全國的生意,還有數百口人的福祉甚至生命,你個人的小情小愛算得了什麼?如今,淩家全族的命運都係在你身上,處理不好,生意受打擊、勢力減弱、財產損失還是輕的,連身死族滅都有可能!”
“我不信安陽王有這麼大能力?咱們淩家經營數代的根基豈可小覷!”淩墨筠冷笑。
看著兒子棱角分明的俊臉上,睥睨天下的淩厲眼神,那王者的氣勢,正是淩雲天一直以來悉心培養的。兒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表現令自己驕傲,然而,也正是這桀驁不馴令他頭痛不已,到底是年輕人啊,衝勁有餘,穩重不足。淩雲天語重心長:“筠兒,淩家數代積累的根基自然不可小瞧,但安陽王權傾朝野的勢力又豈是好惹的?別忘了,淩家再富有,是民,而安陽王是官,代表了官府,代表了朝廷,代表了權力!自古有誰能和權力對抗?淩家縱有一拚之力,又豈能與安陽王抗衡?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兩敗俱傷。況且,皇上下旨賜的婚,悔婚就是抗旨!你不會不知道抗旨的後果吧?那可是抄家滅門的大罪!你難道忍心為一己私情,讓整個淩家陪葬嗎?”越說語氣越嚴厲,最後幾句已經是厲聲怒斥了。
“我……我是不會娶任何人的。”淩墨筠握緊荷紅箋的手,還是堅持這一句話。
“總之,為了淩家,我不會允許你胡鬧下去!”淩雲天拂袖而去。
“我是不會娶任何人的。”淩墨筠喃喃低語,如果你真的就這麼……我也會陪著你的,不會讓你孤單。
“如果紅箋清醒著,她會讓你這麼做嗎?她從小在淩家長大,對淩家上下不會沒有感情,會眼睜睜看著淩家就此垮掉嗎?”
果然,淩墨筠頓了一下,肩膀微微顫抖了一下,的確,紅箋一定會阻止他的,“你不會同意的,是吧。”深吸了一口氣,淩墨筠站起來,“好吧,我去,但是,要等到紅箋好起來以後。”
安陽王府別院。
“我們王爺正在午睡,等著吧。”守門的家丁漫不經心地丟下一句,“砰”的一聲合上大門,差點碰了淩雲天一鼻子灰。
“老爺,咱們回去吧。”長隨氣憤地瞪著大門,“他們一會說在吃飯,一會說在睡覺,明明是故意折騰人!”他們已經在大太陽下站了兩個時辰。
淩雲天苦笑,自己上門來請罪,早已做好了受折辱的心理準備,在大門外等幾個時辰,還是受得住的。
終於等到通報說王爺有請,淩雲天趕緊先把一堆銀票偷偷塞到管家手裏,管家的臉色果然好看多了。
安陽王爺也不說話,隻是坐在椅上閉目養神。淩雲天隻好尷尬地站在一邊,不敢打攪。
好一會兒,安陽王爺咳了兩聲,從牙縫擠出幾個字:“來了,坐吧。”
“謝王爺賜坐……”淩雲天小心翼翼地坐下。平日他與安陽王平等論交,隨意談笑,但今天,他淩家理虧在先,他隻好先低聲下氣,隻求王爺消氣,“王爺,草民是來請罪的。犬子無狀,行事輕浮孟浪,闖下大禍,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安陽王爺輕輕哼一聲,不鹹不淡地開口:“海涵?這豈是一句海涵就可揭過的?如今安陽郡主的清譽染塵,今後如何自處?現在外麵說什麼都有,老夫我如何去堵悠悠之口?”
“犬子愚妄,同下人吵架一時生氣,就賭氣說取消婚禮。現在他已後悔,特別是深感對不住安陽郡主,要親自登門道歉,隻因前日草民將這不孝子狠狠打了一頓板子,他此時還躺在床上養傷。”
“哼!胡鬧也有個限度,就算再不懂事不知理,這婚姻大事,豈同兒戲?想來這不是淩家的家教吧?”
“是,是,是草民教子不嚴,以後一定嚴加管教……”淩雲天暗暗心驚,這安陽王似乎把矛頭指向整個淩氏家族了。
“教子不嚴?你這一句嚴加管教就交代了?”安陽王爺重重放下茶杯,“你淩家財大勢大,不把本王放在眼裏,放任子弟胡鬧,本王顏麵何存?”
淩雲天出了一身冷汗,“王爺息怒,王爺對我淩家恩同再造,淩某一向將視為再生父母,豈敢不把王爺放在眼裏。草民在南郡有良田千傾,願交給王府管理,以全兩家情誼。”
安陽王的語氣略略緩和了點:“本王這兒你交代得過去,皇上那兒如何交代?抗旨悔婚,視同謀逆!皇上的尊嚴豈容冒犯?就算本王不計較,朝廷律法隻怕不容。”
“王爺明鑒,此事都是犬子一時孟浪引起的誤會,並非有意抗旨。朝廷之上還請王爺代為斡旋,草民感激不盡。備黃金萬兩,供王爺上下打點之用。”
安陽王爺沉吟一下,慢條斯理地開口:“看在你我多年交情的分上,這件事我可以先不對聖上說,隻是安陽郡主那兒……”
“草民願將京城萬寶齋獻給郡主,雖不足以彌補郡主芳心所受苦楚,聊表一點誠意。過幾日墨筠傷好了,一定親自登門求娶郡主。”
“小女蒲柳之姿,豈敢高攀淩公子這人中龍鳳!”
“哪裏,哪裏,郡主天人之姿,又是玉碟金冊的郡主,是淩家高攀了。若是墨筠那小子能娶到郡主,那是他前世修來的福分!淩某人願送上豐厚的聘禮,以示誠意,望郡主看在淩家上下一片誠心的分上,原諒墨筠那小子,慨然允婚。”說著從袖中掏出禮單,放在桌上,推到安陽王爺麵前。
安陽王垂眸一瞟,隱隱約約看見“南海明珠百顆”、“珊瑚樹四株”、“碧玉如意四柄”等字樣,收回目光,感慨道,“唉,年輕人嘛,我是知道的,年輕氣盛。隻是這脾性可得改改,不然還得闖禍,下次未必遇上本王這麼好說話的。”
“那是,那是,王爺大人大量,淩家上下感激不盡。以後王爺但有吩咐,淩家無不盡力。”
終於解決了,淩雲天放下了心上的一塊大石頭,離去的腳步顯得輕鬆了許多。
輕而易舉地就得到了京城最大的珠寶店、千傾良田、萬兩黃金和一大批奇珍異寶,最重要的是,讓姓淩的老狐狸表了態,淩家從此唯王府馬首是瞻,這筆買賣劃算!“你可滿意了?”安陽王爺對在屏風後走出來的安陽郡主說。
安陽郡主冷哼一聲:“我要讓淩墨筠跪在我麵前向我道歉,求我嫁給他。”淩墨筠,你加在我身上的侮辱,我一定要如數還在你身上!
荷紅箋仍昏迷中未醒,鎖骨間的黑色痕跡愈加觸目驚心,一天比一天更加突出,不知什麼在湧動,幾乎要衝破皮膚衝出來。
淩墨筠動用了所有的力量,仍然沒有楠鉉的消息,他隻能緊緊抓著她的手寸步不離,滿心絕望地看著,什麼也做不了,救不了你,救不了……自己辛苦做的一切究竟有什麼意義?努力學習、練武、經商、掌握淩家,努力讓自己成為強者,他可以在商場翻雲覆雨,可以輕易動搖經濟、影響民生,但此刻麵對瀕臨死亡的她,卻仿佛又回到了從前,還是那個軟弱愛哭、趴在她床邊哭泣的孩子……束手無策。一瞬間,淩墨筠心灰若死。上天,救救她,如果能挽回她的生命,我願意付出一切!
門“砰”有一聲被推開,淩墨筠抬頭,見是父親,眼中希望的光芒又黯淡下去。
“筠兒,你給我去安陽王府,向郡主道歉,請求重新舉行婚禮,馬上!”淩雲天毋庸置疑地下令。
“我不去。”
“我送上了萬寶齋、南郡的千傾良田、黃金萬兩和一堆珍寶,那老狐狸才鬆了口,答應再給你一次機會。你不能再搞砸了!”
“我說過我不會去,你別白費心力了!”
“臭小子!你非去不可,這次我不會再縱容你了!”這小子仗著自己的寵愛,越來越無法無天。
淩墨筠不語,直視著父親,用眼神表達自己不妥協的決心。父子二人寫滿堅持的眼睛是那麼相像,鋒利的眼神似乎嘶嘶地割裂了空氣。
“老爺——少爺——”樓伯氣喘籲籲地跑進起雲閣,“有、有楠鉉師父的消息了,荷、荷姑娘有救了……呼……”
“什麼?!”淩墨筠騰地站起來,抓住樓伯的手拚命搖晃,“楠鉉師父在哪裏?他在哪兒?”
“等、等一下……呼呼……”樓伯喘了一陣大氣,才斷斷續續地交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