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 相忘獨忘(3 / 3)

荷紅箋奇怪地看著他,“什麼意思?我怎麼可以如此無禮地稱呼你?再說你是個很好的人呢。”

好人?她還是第一次對他這麼客氣,以前見到她都是橫眉豎目的。周薦忽然靈光一閃,現在荷紅箋什麼也不記得了,也就是說,淩墨筠已經不再是個無法逾越的障礙了,那麼自己現在和淩墨筠站在同一個起點上了!可以和他競爭荷紅箋嘍?周薦手舞足蹈起來,“嘿嘿,不,沒什麼……”

“你真是個有趣的人。”被人誇一句就這麼高興,荷紅箋不禁笑起來。

沒有了以前的開朗,卻多了女兒家特有的嬌羞,微微一笑,更添幾分嫵媚,周薦看得傻了眼,現在的荷紅箋更令人心動。

淩墨筠在假山背後,遠遠看著觀蓮隅裏的荷紅箋,想要靠近她,腳步卻踟躕,為什麼,為什麼欲近還怯?他無法麵對的,究竟是忘記了他的她,還是傷害了她的自己?他看著周薦走進亭子,看著他們說笑,看著紅箋露出溫婉的笑容,緊緊捏著拳頭,忍住想衝過去一腳踢開那個討厭家夥,將她緊緊擁在懷裏的衝動。但接下來的一幕,終於將他所有的忍耐克製化為灰燼!

周薦那個混蛋竟敢碰紅箋的頭發!黑色的瀑布在周薦手中流瀉,明亮的光暈像絲緞一樣在陽光下閃爍,紅箋她竟然讓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動她的頭發,那他從五歲就開始梳理的黑發!

“幹什麼?”周薦送荷紅箋回房休息後,才一拐彎,就被氣勢洶洶的淩墨筠一把揪著領子按到牆上。

“不許你接近紅箋!”淩墨筠吼道。

“哼!”周薦冷笑著揮開他的手,“你有什麼資格管?紅箋是屬於你的?別忘了你還有婚約在身,先解決你那婚事再說吧。”

“……”淩墨筠一時語塞,無法反駁,“你接近她要做什麼?”

“當然是想贏得她的芳心啊!”周薦理直氣壯地回答,順便提醒一下淩墨筠,“我可是黃金單身漢,當然有資格追求她。”

淩墨筠一時愣在那裏,周薦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現在的她可是什麼也不記得了,不記得我,也不記得你,所以,我有機會了,不是嗎?”說完就離開了,真是的,他的情敵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呢。

周薦的話把淩墨筠炸暈了,現在的自己已經沒有資格擁有荷紅箋了……也許,周薦才是對的,自己真的沒有什麼資格擁有紅箋。淩墨筠開始顫抖,萬一周薦真的贏得紅箋的心,如果他們兩情相悅的,自己該怎麼辦呢?如果真的失去荷紅箋……那可怕的冰冷感覺他連想也不敢想!

握緊拳頭,淩墨筠堅定了眼神,嘴角揚起一絲笑意,紅箋,等我,等我解決了與安陽郡主的婚事。周薦,我不會讓你,我一定會重新贏得紅箋的心……

荷紅箋又坐在觀蓮隅,對著一池凋零的荷花發呆,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忘記了,究竟是什麼事?她敲敲腦袋,這裏到底是怎麼了?

一件衣裳突然落到她身上,回頭看,是曾經見過的,好像是這家的少爺,叫淩……淩墨筠的少年,眼中流露著關心,“這裏風很大,小心著涼,回屋裏坐吧。”

“嗯,謝謝。”荷紅箋有些遲疑,深吸一口氣,身上的衣服,有他淡淡的味道,混合了檀香的溫暖味道,很讓人感覺很舒心。對這個人,她不自覺地有種親切的感覺,仿佛他們之間有某種聯係似的。問師父和師叔,他們什麼也沒說,問周薦,也隻是用酸溜溜的口氣說,他們之間根本沒什麼特別的關係,隻不過她曾給他當護衛罷了。可她內心總有種衝動,想見到他,想知道他的一切,可是他卻很少出現,她已經好幾天沒見到他了。

淩墨筠和荷紅箋誰也沒有開口,空氣有些凝滯。

“你好像很緊張?”淩墨筠看著荷紅箋不知所措的樣子問道。

“呃……沒有。”其實有,她連怎麼呼吸都調整不來,沒見著他時,總是隱隱有些失落,見了麵又不知道說什麼好,究竟是為什麼,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淩墨筠努力尋找話題:“嗯,天涼了,過一陣池子裏的藕可以挖起來吃了。咱們做糖霜藕片怎麼樣?喜歡嗎?”

“呃,好,我不知道……”荷紅箋陷入沉默,她不知道自己喜歡吃什麼,連自己是誰都忘了,大腦一片空白。

淩墨筠一拍自己的腦袋,笑道:“這樣好不好?每天吃一樣新的菜式,等全部都吃過了,就知道你喜歡什麼了。”他想告訴她:其實你喜歡藕,凡是和荷花有關的你都喜歡。

“那要吃多少天啊?”荷紅箋被這孩子氣的想法逗笑了。

“多少天都好,我不介意。”菜式的花樣最好多得永遠都吃不完,這樣你就可以永遠留在這裏了。淩墨筠笑著撫一下她的頭發,“頭發鬆開了,我替你整理。”走到她背後從懷裏掏出梳子,細心地梳理起來。

“謝……謝謝。”荷紅箋緊張得一動不敢動。長發被輕柔地托起,在象牙梳下順滑地流動,那種感覺好熟悉,讓她舒服得昏昏欲睡。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經有人這樣梳理著她的長發,一種溫馨和甜蜜的感覺包圍著她……

這絲滑的長發還是一如從前,隻是他們之間的感覺變得陌生而僵硬。他還是他,她卻不再是她。曾經的一幕幕畫麵: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親密地說著閑話,她絮絮叨叨地抱怨頭發長了太麻煩,他假裝惡狠狠地警告她不許剪發,她鼓著腮幫子嚼零食,他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朵珠花插在她的發間……都已不再,隻有他的記憶還在折磨著他。

淩墨筠心情複雜,草草梳理完她的頭發,“好了,我還有事要辦,先走了。”逃跑似的離開。

真是個懦夫,他罵著自己。

看著被隨便綁好的頭發,荷紅箋茫然,究竟為什麼,心會這麼痛呢?

這一切都被楠鉉和碧看到眼裏,二人一合計,來找荷紅箋,“箋兒,你身體好得差不多了,我們該回西襞山了。”

“西襞山?”荷紅箋心裏一跳,太突然了,連準備的時間都沒有,“您的意思是,回去?”師父說過,她以前住在西襞山,一直到七歲。

“是的,我們給淩家添了很多麻煩,也該離開了。”

“什麼時候走?”

“越快越好,我們這就收拾東西,明天一早就走。”

“這麼快?”荷紅箋下意識地蹙起眉,沒來由地想起他,沉默了。

“你還有什麼事嗎?還是想見什麼人?淩墨筠?”碧試探著吐出他的名字。

“什麼?不、不是……”被說個正著,荷紅箋紅了臉,慌忙擺擺手辯解。

碧和楠鉉對視一下,歎了口氣,就算再如何,即使失憶,紅箋也還是會惦記著淩墨筠,“箋兒,這也是為了墨筠好。他和安陽郡主有婚約,婚事不順,正要設法解決,你待在這裏,反而影響他……”

“可是,我、我不是他的護衛嗎?”荷紅箋下意識地反駁。

“但現在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已經不是原來那個精通玄術的荷紅箋了,你還能保護他嗎?”楠鉉提醒她。

是啊,現在的她對他什麼用都沒有。荷紅箋黯然地想,點點頭,“箋兒聽師父的。”

很快地收拾好東西,楠鉉和碧向淩墨筠道別。

“什麼?要走?”淩墨筠一聽,緊張地追問著,“為什麼?不多休息一陣子嗎?紅箋的身體還沒好。”

“紅箋的身體已無大礙,倒是你,元氣大傷,要好好調養。”楠鉉解釋道。

“我底子好,沒事的。”淩墨筠,“可是你們,不能多等一陣嗎?”

“箋兒是在山上長大的,回到那兒或許會想起什麼也說不定。”楠鉉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