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章(3 / 3)

“你幹嗎這麼興奮?”他有些哭笑不得。

“因為這就說明我很有可能成為第一個啊。”

沉默。她倏然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可是為時已晚。嬌羞的紅暈已經爬滿臉頰,但轉念一想,告白又不是丟人的事。於是,逞強似的抬起頭迎接他的目光。

蔣辰愷見她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的表情,不禁輕笑。她這個仰首闊步的模樣哪裏像是表白,分明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留洋回來的女孩子都像你這麼直接嗎?”

“難道你喜歡含蓄的?”這就有些麻煩了,她已經表現得那麼主動了,不是要扣分?

“喂,你不要隻顧著笑好不好?快點回答我的問題啊。”

“你真是……”

虞漪突然愣住,因為她第一次見他笑得那麼熱烈。是的,熱烈。平日見他不是禮貌的微笑就是抿嘴一笑,仿佛是笑不露齒的古代女子似的。可此時,迎著陽光,他笑得落落大方,一口整齊的白牙在向全世界昭告他的好心情。他的笑容仿佛有感染力似的,讓她也不由自主地心情好起來。

“還不走?”蔣辰愷拍了一臉傻笑的虞漪一下。

“嗯?去哪裏?”

“買彩票啊,小姐。”

“還記得回來吃飯?我還以為你會樂不思蜀呢。”

飯桌邊,楊中仁調侃著虞漪。

“說什麼啊?爸,我都聽不懂。”虞漪端起一碗湯放在楊中仁麵前,故意裝傻。

“是,不懂不懂。你不懂,我可懂著呢。”楊中仁努努嘴,“喏,剛才不知道是誰,從回來就一直魂不守舍的,連盛飯都在對著飯鍋傻笑。”

“哪有?”今天反正是打死都不承認。

“好好,小虞說什麼就是什麼。”楊中仁端著碗的手突然一頓,歎了口氣,“其實,你媽一直希望能夠看到你出嫁的樣子。雖然你不是我們親生的,可是在我們眼中你就和我們親生孩子沒什麼分別。”

“爸,我知道。”虞漪握住楊中仁的手安慰道。

“可惜,你媽沒有這個福分。”他將手中的碗湊近眼前端詳,“這是以前我陪你媽去景德鎮時挑選的,她很喜歡這上麵牡丹的花紋,所以買回來也不舍得用,就怕摔壞。”

“嗯,我記得,小時候我摔破一個,媽還罰我打掃房間。”

“她走了,這些東西我都替她保留著,就希望有一天她再回到這裏的時候,一切都沒有改變。”

見楊中仁的眼睛濕潤了,虞漪急忙遞上麵紙,“其實,媽也一直在美國等你。”

“是嗎?”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虞漪點頭,“嗯,雖然你每年來洛杉磯,媽都表現得很不高興似的,急著要趕你走。可你真的走了,她又會一天心神不寧,每每空中有飛機呼嘯而過,她都要停下手中的活注視一會兒。而她的皮夾裏一直放著你們的合照。”

“這些……為什麼我從來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他一定無論如何也不會讓虹霞離開自己。原來這麼多年被思念苦苦折磨著的,並不是隻有他一個人。

“爸,你應該明白媽的心意。”虞漪怯怯地說道。

雖然離開這裏的時候她還小並不明白很多事,但在美國的年月中,眼見虞虹霞天天飽受思念之苦,但還是堅持當初的選擇,她應該能夠明白她的用心良苦了。

“唉。”楊中仁的歎息充滿無奈,“我知道,虹霞希望我結束手邊的生意,去美國定居。”

“媽其實每天都很擔驚受怕,天天上網查看新聞,就怕有天會看到你的負麵報道。她真的不想再看到你在邊緣地帶再走下去了。”

楊中仁大力點著頭,“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上山容易下山難啊,有些事並不是我能做主的。”但是如果他能夠預見這將要用永別他最心愛的女人作為代價的話,無論如何他都會收手的。

楊中仁清楚地記得,當年他和日本的山口組合作洗黑錢的事被虹霞知道時,她氣憤激動的表情。可他卻認為,自己這麼做全是為了兩人的將來考慮,於是不聽她的勸說,一意孤行到底,結果自己釀的苦酒終得自己喝。

“爸,媽雖然不在了,可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收手,就當是為了媽也好。”虞漪懇求著,但她知道多數是無濟於事。如果他肯放手的話,虹霞也不會客死異鄉了。

楊中仁拍拍她的手背,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我有分寸的。”

說放手談何容易啊,這麼多年的合作,他不是不知道山口組的作風。放手就是徹底地撒手人寰。他就像是作繭自縛的蛾子,日子久了,自己也被束縛得不能動彈了。想要破繭而出,恐怕是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不說這個了,還是說說辰愷吧。”

“辰愷”這兩個字仿佛是個按鈕,而虞漪就是被按鈕控製著的人偶,一按她就會局促不安地閃爍著雙眼,或者右腳踩踏著地板發出有節奏的響聲。

“他有什麼好說的?”

楊中仁微微一笑,女孩的心思在他眼底是如此一覽無遺。

“辰愷跟了我有三年了,一直是我的得力助手,能力很強。好像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

“他是孤兒?”虞漪發現自己過於激動,趕忙放下聲調,“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幹我們這一行的,我怎麼可能放心把事交給一個背景不清楚的人呢?”楊中仁將碗遞給女傭,示意她再盛一碗湯來,“更重要的是……我還知道辰愷至今沒有女朋友。”

“他有沒有女朋友關我什麼事?”虞漪嘴裏不在乎地說著,心裏卻很高興這個答案再次得到證實。

“哦,這樣啊。”楊中仁煩惱地“嘖”了一聲,“原先我還想為你們牽線搭橋的,想不到卻是襄王有情神女無意。”

“辰愷又沒說他喜歡我。”虞漪著急地辯解。

“嗬嗬,這麼關心他?還說不在乎?”

見虞漪的小臉已經漲得通紅,楊中仁也不再捉弄她。

“雖然辰愷確實很能幹,但是他畢竟是個外人,我把位子讓給他,肯定有人會有異議。遠的不說,單是步修那孩子就不會罷休。但是如果你和她結婚了,情況自然不同,辰愷就成了我半個兒子,那時我再把生意交給他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爸,哪有你說得那麼遠。”

“好,不說,吃飯吃飯。”

楊中仁徑自構想著接班人的問題,全然沒有注意到虞漪漸漸慘白的臉色。不論她和蔣辰愷會不會有結果,她都不希望他走楊中仁的老路,在這條不歸路上越走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