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六章(1 / 3)

“可能是哪家新公司開張?”

走到虞漪身邊,順著她的視線,曾豪看到玻璃窗外一朵朵綻放在黑夜中的煙花。

“公司開張選晚上?”虞漪微笑,視線卻仍停留在那些五光十色上。所有的煙花看起來都大同小異,隻是觀賞的人的心境隨著時間地點的轉變各有迥異。

“應該是有什麼喜事吧。”她喃喃道,她寧願把這些美麗的事物與喜悅相聯係。

當在她的側臉上找到疲倦的蹤影時,曾豪不舍地關懷道:“最近很累嗎?”

離開窗邊,虞漪走到飲水機邊為自己倒了一杯水,“如果經理你不布置這麼多工作的話,或許會輕鬆點。”

“接近年關,總是如此。”他接過她的水杯,摻了一些熱水後再交到她的手中。

“我隻是開玩笑而已,哪敢怪你,你可是我的衣食父母。”

曾豪是她的大學校友,比她大一屆,兩人隻是泛泛之交,可她卻沒想到他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幫了她最大的忙。

“如果不是你有這個能力,就算有我推薦也難過老板那關。”

虞漪微微一笑,他是那種百分百的好人,可是好人卻不是愛人,“還以為這些銷售方麵的知識全都還給老師了,沒想到居然能夠唬住老板。”

“老板很看好你。”

“我不會讓他失望。畢竟有工作才有薪水,我也不想餓死自己。”原來什麼事都比不上填飽肚子來得重要啊。

“其實也有什麼都不用幹就可以安穩度日的工作。”

“哦?”虞漪驚訝地看著他,“願聞其詳。”

“曾太太的席位至今空缺。”

曾豪的落落大方倒讓虞漪扭捏起來,她沒料到他居然單刀直入,但如何措辭都是拒絕。

“我知道你需要時間,不必急著回複。”曾豪始終懂得審時視度,商場上鏖戰太久的人難免將感情也作為一場惡仗。“不用。”虞漪拒絕得徹底,“豪,我們其實並不了解對方。”這是最落伍的答案,也是最保險的,“除卻這些時日公司上的交流,在美國我們見麵次數不超過十次。”且十之八九是為了公事,所以說,他之於她隻是校友、上司,至多是朋友。

“我們有將來。”這也是意料中的對答,令虞漪皺起了眉。

“我想我沒這麼短命吧。”曾豪的幽默總是恰到好處,“其實……我剛離婚。”

這是她最不願意提及的傷口、承認的失敗,可是今晚她卻要拿來與別人“分享”。

“我知道。”曾豪不慍不火,投向她的眼神將關切之意表現得赤裸裸。

“你知道?”

原以為這會是一顆重型炸彈,能將對方炸得體無完膚,再無還手之力,那麼她的犧牲也算值得。可誰料引火自焚地反將她一軍,令她震驚得無言以對。他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他是指他一直留意她的情況,還是她失敗的婚姻已經被傳播得街知巷聞,唯獨她一人蒙在鼓裏還小心翼翼地保守著秘密?

見虞漪麵有難色,曾豪上前一步欲攙扶,她卻先他一步後退,滿臉神色猶如視他為洪水猛獸。看來他真的嚇到她了,曾豪苦笑著。朋友多次笑話他早已變成一個香蕉人,如此視中國的禮儀為無物必定受罪。以往他還不服氣,今天卻不得不承認“含蓄”的重要性。

“是的,我知道。”他當然知道,他怎會不知!

自從校園裏的匆匆一瞥他就被她深深吸引,用盡借口製造機會,可惜她從不為他停留片刻。既然她不肯停駐,那隻能由他隨她漂泊。遠離定居美國的家人,他來到上海,以為在這片土地上能夠重新開始他和她的故事。誰料聽到的卻是她結婚的消息。

日複一日,他總是偷偷地托朋友打聽她的消息。應該已死心,卻還是在聚會間似無意地捎帶一句“她最近如何”?一聽見她離婚的消息,他就蠢蠢欲動,動用職權讓她成為他的助手。助手是假,他希望執子之手是真。

“既然你知道,就應該明白我的心情。”失戀都可以大呼小叫,當全世界對她不起。更何況她是離婚?有權請所有人退避三舍,讓她靜靜地舔噬傷口。

“我就是怕你走不出婚姻失敗的陰影,所以……”

“所以才想給我另一個婚姻失敗的機會?”她冷冷地嘲諷。

“可是已對婚姻失望?”他替她難過,似自己是那個負心漢。

她不語,或許會因此孤獨終身,卻不後悔曾與辰愷攜手共度。

“我不想再介入感情的漩渦,上一段感情已讓我精疲力竭。”愛得太深,投入太徹底,最後才發現沒有給自己留有一絲餘地。

曾豪歎了口氣,還是點點頭,“我願意等。”即使是替補。

虞漪看他一眼,“這是何苦?”到底有多苦,她已嚐過。全天下單戀的人都勇氣十足,也傻勁十足。

“今天的項目就交給我吧,我看你累了,先回家休息。”既然討論下去也毫無意義,他何必自尋煩惱。反正他還是她的上司,總能找個借口體恤她。

“不用,這幾個項目我比你熟。”豈能再欠他,這個世上人情債最難還。

她倔強,他也強硬,一言不發,曾豪將燈關了,隻留下桌上的台燈將虞漪隱忍的臉龐照亮。

“你這是幹什麼?”

“我也要回去了。”掏出鑰匙在她麵前搖晃著,“你先走,我鎖門。”

這個男人,用心良苦。

“好。”她抱起桌上的文件,“我帶回家做。”

望著她堅定地離開,他站在原地失笑。

這個女人比他想象中的堅強,或許她的軟弱隻讓一人看見?

還記不記得終於離開父母自己過活的日子?以為身心都得到了自由,滿心歡喜準備大展宏圖,卻發現一切都變了樣。開始還為自己打氣,漸漸卻發現和想象有著天壤之別。終於開始惦念起父母的好來。

虞漪的好,辰愷是始終記得的。

不同的是,他不是羽翼未脫的“雛鳥”,虞漪也不是會回頭的“父母”。

這次,她是下了決心的。

離婚協議書握在手中,底下她的簽名觸目驚心,在告訴他一切的不可挽回。垂下眼瞼,將那一紙的離傷鎖進抽屜,以為可以眼不見為淨,卻時時縈繞心頭。

她陪伴身邊的時候,他沒有覺得早餐特別可口。現在便利店的簡餐卻讓他皺眉,咬了幾口就全無胃口。好在他從小就會做飯,沒有她還不至於開不了夥。

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下定決心的辰愷踱步在超市裏一排排的貨架間。他有多久沒有這樣推著購物車了?這個問題令他心神一蕩,周圍的空氣似乎也緊張了起來,辰愷隨手將貨架上的肉製品往車裏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