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 錦調相思引彷徨(3 / 3)

“你受傷了!”她止不住叫起來,而後又壓下聲音,怕外人聽見。如此血腥的場麵是她以前未曾見過的,一時手足無措,對著血淋淋的胳膊,不知該如何處理才好。

“你、你幹嗎不去看大夫?”因為托著的緣故,自己手中也是一片暗紅,想要放又不敢放,她僵硬地站著,絲毫不敢動作。

瞧她緊張兮兮的模樣,來人似乎被逗樂,主動抽回手,沒怎麼在意地回答她:“小傷而已。”

柳冠絕瞪大了眼,“小傷?”

“對,小傷,沒什麼大不了。”來人很爽快地安慰她,並迅速搜索到房中的茶杯,大咧咧地倒了茶水,咕嚕一口飲盡。

她拒絕想象大石磨砸在人身上的痛楚,想著他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摸索著挪動了一步,固執地規勸:“你該去看看的,萬一傷筋錯骨,總是不好……”

“展玄鷹。”冷不丁,他冒出三個字。

“什麼?”她有些摸不著頭緒,不知他何故將話題突然跳到這上麵。

“我說我叫展玄鷹。”來人卻笑了起來,“柳小姐,免得日後你要報答,還不知救命恩人是誰。”

“不準笑!”惱恨他這般肆意,又怕他的笑聲被人聽見,一時心慌,少了顧忌,匆忙之間,柳冠絕伸手,並攏五指捂住展玄鷹的口。

笑聲驟然沉悶下去,黑暗之中,漆黑的眼眸將她凝望,這般懾人,涼涼的掌心掃過他的唇角,赫然高熱起來。

心跳怦然,一時之間,無所適從。斷然不知,自己為何會有如此異樣的感覺。

雙目多有迷惘,正在揣摩自己的心思,竟見展玄鷹狡黠地一笑,雖心生提防,終究未來得及,便察覺出他在自己掌心重重烙下一吻。

腦中轟然一片,周身熱氣迅速攀升,對他如此莽撞的行為,她惱紅了麵龐。

憤然收手,從他左肩處側滑而過,不經意之間,拍打到他的臂膀,隱約間,似乎聽到他壓抑的吸氣聲。

裝作沒聽見,她摸黑朝前走了幾步,又停下,猶豫了一會兒,轉過身,又走回展玄鷹身邊。

仿佛對她的去而複返有些意外,展玄鷹掃了一眼低垂螓首看不清表情的柳冠絕,挑了挑眉,戲謔地開口:“柳小姐,我方才,可是輕薄了你呢。”

他低頭瞧她,閃爍的目光中,一絲疑惑極快隱現——但凡大家閨秀,因他之前的輕佻舉止,大抵都會退避三舍,這柳冠絕,是嚇傻了還是呆了,似乎不以為意呢?

“你要再敢造次,我便送你去官府。”柳冠絕低聲言道,捧起他的傷手,瞥了他一眼,狀似不經意地開口,“平日間刺繡,為防萬一,備了些傷藥在房中,或許你能用得上。”言說間,她移步朝內裏走去。

展玄鷹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追隨半明半暗中她隱約的身影,依稀聽得幾聲模糊的聲響,而後,見她捧了一個錦盒走過來,順手擱在窗台上,打開,取出一把金剪,抬眼,對他頷首,示意他俯下身子。

大抵猜到她接下來要做什麼,他倒有了興趣,順從地照她的吩咐坐下,將傷手平放在窗台,不再動彈。

柳冠絕執起金剪,些微推開窗扇,借著月光,她將剪刃對準了袖口,專注地一點點地向上剪開,露出內裏皮肉。

左臂上側,一片血肉模糊,斷斷續續滲出的黑血,凝固在結痂的傷口處,觸目驚心,血腥之氣刺得人喉頭發嘔。

柳冠絕勉強忍住昏眩的感覺,放下金剪,從錦盒中拿出一個精致的藥瓶,拔開木塞,湊近那處蜿蜒在展玄鷹臂膀處的猙獰傷口,細細抖下粉末,感覺手臂在輕微顫動,她忙吹氣,緩解藥粉觸及傷口的疼痛。

“上等的帛絹呢,用來包紮,虧了許多。”見她無所謂地將旁邊繡架上的一匹帛布撕成條狀為自己包紮,展玄鷹嘖嘖出聲惋惜。

冠雲坊製衣名聞天下,出自柳冠絕之手的刺繡作品,千金難得。要是讓人得知如此珍貴的布料居然被他糟蹋,恐怕會被人白眼唾棄吧?

如此想,更覺得好笑,他忍不住又笑起來。

“你笑什麼?”正要在帛絹外打結,聽他低沉的笑聲,猶帶幾分愉悅,柳冠絕未免感到奇怪。明明傷重,還能如此怡神,奇怪的人,她倒真的摸不清他的想法。

展玄鷹止笑,見她瞪眼看他,他撇撇嘴,沒什麼正經地回答:“我在想,不知有沒帶夠銀兩買這塊帛絹。”

這人忒是貧嘴,故意惹她心煩。拽住帛絹尾端的手用力一拉,十指靈巧翻轉,很用力地將布條結在一起,打了個死結。

毫不意外地再聽見某人的吸氣聲,柳冠絕嘴角浮現淡隱的笑容,拍拍手,直起腰,收拾殘局之餘,不忘揶揄:“過往隻知自己刺繡不錯,看來這點手藝,用在別處,還派了些用場。”

“可見柳小姐很有天分。”望了望自己肩頭的死結,展玄鷹客氣讚美之後,站起身來,“饒是如此,我便不再打攪,就此告辭了。”

如此說,腳下行動,推開窗扇,看樣子,是準備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