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冰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拿布巾蘸了水,一邊擦洗柳冠絕的背,一邊嘖嘖驚歎,“小姐,是夏蓮的味兒呢。”
“哦。”柳冠絕應聲,心思有些縹緲。
“真好。”沒有察覺她情緒波動,冰兒還在自言自語,“小姐,等你以後嫁過去,喜歡什麼花香就用什麼,都是外間買不到的呢,花公子又這麼疼你,冰兒想著就為小姐開心……我看啊——小姐?”
話還沒說完,見柳冠絕毫無預兆地突然從水中站起,赤裸裸地跨出木桶,冰兒有些愕然,但也來不及細想,抓了一旁的罩衣上前為她披上,又撩了她濕漉漉的發,用絲帶束了起來。
“冰兒,你想去萬花閣嗎?”猝不及防,柳冠絕轉身,忽然拋給她一個問題。
“我——”冰兒本想說想去,見柳冠絕神色,話說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咽下去,小小聲地開口,“小姐,你心裏有事?”
莫不是被今日的變故驚嚇,還沒有恢複過來?
“我不確定。”柳冠絕穿上罩衣,任冰兒為自己打整,單手擱在自己胸口,“隻是有些東西,堵在這裏,讓人心慌。”
冰兒遲疑了一下,“小姐,我聽說,有些姑娘家,臨出嫁前,不知夫家待自己如何,多少會有些惶惶不安。”說完了,頭又搖得像波浪鼓似的,“不過呀,我看花公子對你挺好,你嫁過去,不會受委屈的。”
見冰兒緊張的樣子,一副深怕她不信的樣子,柳冠絕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臉。
總算看她露出了笑臉,冰兒舒了一口氣,“那小姐,我先叫人收拾,天有些冷,你別出來,免得受涼。”
“好。”裸足踩在地麵,是有些涼。柳冠絕任冰兒攙扶,坐上床,偎入溫暖的被窩。
怕是真累了,一沾床沿,瞌睡便上來,眼皮上下打架就要合攏,昏昏欲睡。
迷糊間,聽見了什麼哨音,隱隱約約地傳來,悠揚間,略顯高亢。
“冰兒……”柳冠絕半睜開眼,睡意朦朧地問冰兒,“你聽見了什麼嗎?”
冰兒搖頭,“沒有。”
柳冠絕有些疑惑,再側耳聆聽,果真,什麼聲音都沒了。
“今日事兒多,小姐你早些睡,明日一醒,什麼都好了。”冰兒拉過棉被為她蓋上,掖好被角細聲說道。
“嗯。”柳冠絕閉眼,模糊中,感覺冰兒喚人進來抬走了木桶,將一切收拾停當,而後關門離去,躡手躡腳,生怕驚擾了她。
小丫頭,還真是貼心呢。
寂靜中,之前聽見的哨聲又響起,音短急切,一聲一聲地傳入耳中,擾人清夢,難以安睡。
絕對不是幻覺,瞌睡被片片擊碎,饒是要睡,也難以靜下心來。
凝神片刻,柳冠絕坐起身來,下床,循著聲響,摸索中走到窗前,那哨音居然清晰可辨。
“誰?”她壓低了聲音開口。
無人回答,隻是那哨音,由短轉長,低緩了下來。
手把上窗欞,猶豫了片刻,她咬牙,用力推開了窗。
下弦月渺渺,依稀可見對麵的牆簷之上,居然半坐著一個人。
夜半入室,鬼鬼祟祟,非奸即盜。
如此想,心一驚,退後幾步,正要喚人,孰料那人忽地轉頭過來,哨聲停頓,月光下,一雙眼睛,與她的相撞。
僅僅一瞬,柳冠絕捂嘴,堵住自己的驚叫。
那雙眼,僅見一次,卻深深鐫刻入她的腦海,無法忘懷。
——竟然是他!
說不上來為何,她的心,居然鼓鼓跳起來,與他遠遠相望,好不容易,才收拾了自己的失態,緊張地左右望了望,發現並無旁人,壓低了聲音,對那方輕喊:“你——”
隻說了一個字,便無下文。尷尬間,發現自己對他一無所知,連話題,都不知從何開口。
眼前黑影一閃,片刻間,有人近前,落在她閨房的窗外,咫尺之隔,叫她將他看得好生清楚,緊張得幾乎要忘記了呼吸。
高束的黑發,深刻的五官,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她,眉宇之間,是完全不同於花弄影的張狂不羈。
“你——”這樣的對視,實在很難讓她清楚自己要說些什麼。舔舔唇,想要得體地收拾自己先前的失態,卻耳尖地聽見門外有細碎的腳步響起,一緊張,顧不得其他,她一把拽住麵前人的臂膀,低叫:“進來!”
來人低頭瞅了一眼她拉著自己臂膀的手,聳聳肩,也不抗拒,輕鬆一躍,便跳了進來。
“小姐,你還沒睡嗎?”
幾乎是同時,門外響起了冰兒詢問的聲音。
“啊,風有些大,我關窗。”柳冠絕一邊回答一邊合上窗,聲音適度地剛好令門外聽見,“別進來了,我弄好了,你回去睡吧。”
“哦。”冰兒應聲。
柳冠絕屏住呼吸,聽門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之後,這才鬆了一口氣,收回拉住來人的手,抹了抹額頭,竟是一把濡濕。
她皺起眉頭,有些奇怪,心想即便是自己驚出了冷汗,也不至如此。正在奇怪,鼻尖嗅到腥味,她愣了愣,腦袋轉了個彎,眼前浮現出午後出現的那一幕,赫然明白了什麼,當即將來人推到窗前,借疏朗的月色,心悸地發現來人自左肩而下,衣袖上,盡是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