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江是雙性戀——勁爆得用十米橫幅初號大字外加黑體加粗加大的頭版頭條來報道也不為過,一群瘋狂的同人女(不管是號稱耽美組織裏的菜鳥還是老鷹級別),“秘密”地盯上了他這個目前還算單身的男人——如果說十幾個人舉著相機如影隨形的舉動算是秘密的話。
這還不算,再加上若幹看好他遠大前程想借以升職跳槽,評上教授級別漲點工資作點報告的訓導處精英教員們的雙眼,也開始在遲鈍而厚重的鏡片後炯炯有神起來,時而不經意地頂頂眼鏡,那鏡框就“噌”的閃了一下,活像漫畫裏奸角準備加害純良白兔級善良主角時的特寫,而且即使在沒太陽的情況下它照樣閃,不知道年過半百的老師們使用了什麼增強自己魅力的新型武器。
此外,還有一單唾棄“BL”的學生會中流砥柱(據稱他們也是舞蹈協會的舞迷),在校刊上打出大幅標題《純潔我們的愛情》、《趕盡殺絕畸形戀愛模式》以及《教育改造無知耽美小美眉》等偏激字樣的文章,好像還印發了若幹份,結果導致了同人女與非同人女的激烈戰爭。
好在令BL耽美迷們欣慰的是,這次事件居然還培養出了若幹同人男(雖然大多數都是她們的男友受到磁化甚至洗腦所致),而夏江則變成了他們共同崇拜兼研究的對象。
如果說以上皆是外界的幹擾,那麼來自同好會成員的騷擾則令夏江本人煩不勝煩,他每天都會收到各種各樣的暗示或明示,當然不排除那些男人為他大打出手上演爭風吃醋肥皂劇的可能性,同好會某些成員甚至還譜寫了一首歌曲,叫做《歡迎加入我們的世界》以及經典老歌回放,由陳淑樺及周華健翻唱的阿拉丁神燈主題曲《A WHOLE NEW WORLD》,不厭其煩地排練,預備在他參加拉丁舞決賽的時候高聲演唱,助勢加油。
成天生活在數碼相機毫無遮掩的鏡頭前,眾人輪番炮擊的口水戰中,曖昧歌曲的殺豬般嚎叫的噪音下,夏江終於受不了地扛著書包回家,並發誓無論如何不再踏入魔窟一步。
學校裏打成一片鬧翻了天,主角卻甩手回家,實在不符合八點檔肥皂劇的劇情,於是學生會的幹部們出馬,來夏家說服他回去上課。
這位成績出眾,口才驚人的天之驕子來到了夏家所屬的酒吧,嚴整以待地坐下來後,等了半個鍾頭也不見夏江過來。他開始懷疑那個服務生沒有把自己的口信傳到,但不管怎麼說他的任務是來說服人家,隻好屈身自己過去。
“夏江同學!”學生會幹部咳嗽兩聲,主角充耳不聞,卻熱衷於和一看上去剛脫離哺乳期的異性拉家常,“夏江同學,”他提高嗓門,但是氣勢下降了一個基準點,“學校那邊的課程,最好不要拉下,否則期末考的時候會很麻煩的,光筆記就要抄個十幾本了……”
那雖斷奶但還屬於學齡前兒童的女孩看了他一眼,撒嬌似的問夏江:“夏江哥哥,他是誰啊?”
“猩猩。”
夏江正在談最近電視裏放的冰紅茶廣告“冰力巨星”,頭也不抬就甩出了一句,小女生興奮得兩眼放光,冰力巨“猩”?太棒了!搖搖擺擺地溜下靠背高腳椅,朝著高才生(別懷疑,他真的叫高才生,姓高名才生)舉起老師畫過小紅花的作業本,“給我簽名……猩猩大葛格……”
“我簽——我簽什麼呀?”高才生驀然反應過來,“刷”的丟開本子,“夏江,老師說如果你還不回校正常上課的話,學校就要考慮記你的警告處分了。”
“隨便,想記就記吧。”他的學籍檔案上少說也有十個八個的,所謂補丁多了有個性、虱子多了不癢癢。
“那個,關於學生胡鬧的事情,我可以代表他們向你道歉。”
“我無所謂,先聲明,我可不搞性別歧視,我一貫都是支持性向自由的。”
高才生還要說什麼,忽然看見夏江的背後被人拍了一下,“少偷懶,去送酒!”
他推了推眼鏡,吃驚地判斷,眼前之人,正是若愚,隻不過學生裝束換成了一身酒吧女招待的行頭。“若……若……張若愚……”
若愚掉過頭來發現這號人物的存在,眉毛一扭,問夏江:“他是誰?”
“高才生。”夏江剝著花生往嘴裏扔,“蔣文明的朋友。”
一提蔣文明,若愚眼皮翻了翻,那個跟她在羅密歐之家裏隻有一麵之緣的書呆子,眼前這個和他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果然一丘之貉是經典成語。
“閣下你也對他有意思嗎?”若愚收起托盤問,拿出一張紙一隻筆“啪”的拍在吧台上麵,“請排隊吧,那邊等著約我們夏江吃飯的人多得是。不過依我來看,你恐怕第一輪麵試就要被淘汰了。”
高才生回頭一看,身後一排長龍陣,所有人莫不是冥思苦想絞盡腦汁,“他們在幹什麼?”他費力地問。
“寫情書啊。”若愚沒好氣地說。
“寫情書?”他吃驚地嚎叫出來。
那些埋頭苦寫的人紛紛抬起頭來盯著他,片刻後開始猜測他的來曆。
“這人是誰?”
“他也想追夏江?”
“不會吧,他是男的。”
“男的又怎麼樣,現在都可以同性結婚了。”
“哼,不管情敵是男是女,隻要敢阻擋我的幸福,一律趕盡殺絕!”
看著那位宣告天下者膘肥體壯的體格,高才生落荒而逃。
“你當真不去學校?”
“鬼才受得了那些破人的告白。”
“活該,誰叫你放出風聲去說自己是單身。”
“要不是你吼那一嗓子我能被同好會的人盯上?”
“——哦!”兩人對看一眼,像仇家一樣扭過身去。一個拚命地咬口香糖咬得口香糖千瘡百孔體無完膚,一個猛吞西瓜吞完了瓤之後就猛啃西瓜皮啃得隻剩一張紙那麼薄。
很顯然他們都沒把注意力放在應該注意的東西上。
終於意識到自己在啃西瓜皮的若愚把瓜皮一扔,抹了把嘴巴說:“本來你去不去學校都不關我的事,可是你的行為不應該連累到無辜的我!美靜是我惟一的姐們兒,她說你不去上課可以,但是不去練習拉丁舞準備參賽可不行。如果我不能把你說服讓你滾回舞蹈館去的話,以後她隨身帶刀我隨身帶鍋蓋她劈我躲。”
夏江斜了她一眼,“本來我已經準備回去了,可是不幸的是被我聽到了這個消息,就算是憋我也要忍住,看你被她亂刀砍過以後再回去不遲。”
“你——”若愚一瞪眼,忽然發現自己身邊準備用來吐西瓜籽的碟子空空如也,一摸嘴巴才想起來,她把所有的西瓜籽都吞下去了,頓時麵色大變,嚇得幾乎要哭出來。
“怎麼了?”夏江也嚇了一跳。
“我把西瓜籽都吞下去了,你不是跟我說過,吞下西瓜籽,胃裏就會長出西瓜苗來……”她哭喪著臉。
“那是我小時候騙你玩的,你居然到現在都相信,哈哈哈哈哈哈!”他猛捶地板狂笑,笑得正起勁時忽然卡住了,嚴肅得不得了地坐起來,睜大著眼睛捂著喉嚨。
“你怎麼了?”來不及生氣的若愚大吃一驚。
“我不小心把口香糖咽下去了,”他緊張地說,“好像咽下口香糖的人腸子會粘起來……”
“哇哈哈哈哈——咦嘻嘻嘻嘻——哦哈哈——”若愚笑得滿地翻滾,“那也是我瞎謅來逗你玩的,你居然真的相信啊?哇哈哈哈哈!”她指著夏江變青的臉狂妄地笑著,邊笑邊猛捶他幾記鐵砂拳,“笨到姥姥家去了啊,哦哈哈!撒哈拉的單峰駱駝都比你聰明,咦嘻嘻嘻嘻——”
“彼此彼此,你還不是一樣。”他輕蔑地看了她兩眼,補充了一句:“西瓜太郎,不對,是西瓜太妹。”
若愚的狂笑聲馬上嘎然而止,臉色極其難看地仇視著他,嘴裏迸出咬牙切齒的幾個字:“口——香——糖——郎。”
“西瓜太妹。”
“口香糖郎。”
“西瓜太妹。”
“口香糖郎。”
“太妹。”
“糖郎。”
“太妹。”
“糖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