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靈羅已經走了好幾天了,孫延壽一直躺著,沒見起色,直到有一天,一個陽光普照的日子,陪著孫延壽在外頭曬太陽的阿涪讓他心情頓時如陽光一般明亮。
那個時候,孫延壽正坐在那張他曾經和上官靈羅一道靠在一起午睡的石椅上想著那個毅然決然的佳人。
“阿涪?”
“少爺,什麼事?”阿涪小跑過來。
“靈羅她……我是說小姐她,走了有幾日了?”日升日落,他沒了概念,隻覺得眼前灰蒙蒙的一片,連最烈的陽光都無法驅散。
阿涪掰著肥肥的手指頭數著:“大概有……七八天了,少爺。”日子不長,但在他看來少爺現在度日如年。
這個孫家莊裏是一天不如一天熱鬧了。
添福小丫頭被三莊主連罵了三天,被譴去做燒火丫頭了。三莊主比以前更忙碌,脾氣也沒以前好了,整天像條火龍似的,快要趕上過去的二莊主的脾氣了。少爺無精打采,身體不見好轉,他阿涪也隻好跟著發黴。
唉……為什麼呀。
“才這麼些天……”像是過了七八年一樣。
“少爺還在想著小姐嗎?”阿涪跟了孫延壽幾年,自然知道主子心裏的想法。
孫延壽淡淡地瞥了阿涪一眼,閉上眼不說話了。但腦海裏,卻閃現出那個固執的影子,一身粗布衣裙,小巧的臉上沉靜平和,看不出心裏頭有些什麼心思。那無波的眼神裏有著讓他喜愛的溫柔。
看著孫延壽有氣無力的樣子,阿涪試探地問:“少爺是不是,不想讓小姐走啊?”
孫延壽扯動唇角。他不想,也無用啊。
“那,”阿涪眼珠子一轉,“少爺,小姐走了,少爺難道不可以去找她嗎?小姐沒有不準少爺去找她吧?”但是少爺的身體那麼弱,能走那麼遠的路嗎?
阿涪的話可驚醒了孫延壽!
“我……我真是……怎麼沒想到這個呢……”忽然間,撥開雲霧見陽光了。他的世界重又亮了起來。
“阿涪,快替我準備準備——”
“準備什麼呀?”厲陣的大嗓門老遠就嚷了起來。
“三叔!”孫延壽起身,恭敬地行了個禮。
厲陣走到近前,上上下下地把孫延壽瞧了個遍,滿意地點點頭,“今日氣色不錯,好……嗬嗬嗬嗬,看來新找的大夫的確有些門道,與以前那些個一比,就知道哪個是膿包,哈哈哈……”一陣大笑。
“的確是好些了,三叔。”孫延壽賠著笑。
“延壽啊,”厲陣帶著孫延壽坐下,“靈羅那丫頭,走之前你見過她了吧?”
“見過了。”三叔怎麼忽然提到了靈羅?孫延壽麵上微笑著,心裏卻盤算著該怎樣出發去找她。
“她有沒有說什麼?”
“說什麼?”孫延壽不解。
“唉,你知道那丫頭說走就走,都不跟我這個做三叔的打聲招呼,你瞧瞧她,枉我這麼疼她……”厲陣一陣數落,孫延壽笑了起來。
“三叔,靈羅要知道你這麼生她的氣,她一定會馬上跑回孫家莊來的。”
“哎,我可不是為這個……”厲陣笑得眼都眯了起來,“我說延壽啊,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成家了吧?”
孫延壽一塄,腦子裏立刻出現上官靈羅的樣子,“三……三叔,你突然……”
“喲,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我瞧著前些日子你跟靈羅那丫頭處得蠻好,本打算和你二叔商量著替你們兩個把婚事辦了,哪知道……唉,不說這個……跟三叔老實說,延壽,你喜歡不喜歡靈羅那丫頭?”
“三叔,這個……”
“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男子漢吞吞吐吐做什麼?!”
“三莊主,這您不是白問嘛,看少爺的樣子就知道少爺喜歡小姐啦。”阿涪接口道,遭來孫延壽一記瞪眼。
“我就知道我沒看錯,”厲陣笑著道,“既然如此,三叔就替你做主了。”
“做主?”孫延壽有些訝然。
“三叔這就派人去將靈羅給接回來,然後給你們婚事辦了……唉,好讓你爹爹和靈羅丫頭的爹爹放心呀。”
“可是三叔,你這麼做……”不僅靈羅會不高興,他也高興不起來呀。況且,他正打算去找靈羅,若三叔這麼做,豈不會弄巧成拙?
“怎麼,你擔心靈羅丫頭不願意?”
“那倒不是。”半強迫的靈羅自然不願意,但他擔心的不是這個。
“那還有什麼?”
孫延壽歎口氣,不知道該怎麼說。
“既然沒什麼好顧慮的,那就這麼定了,過幾天等我忙完了,就派陳總管去接靈羅丫頭……”
“陳總管?”孫延壽一愣。
“是的,我們莊裏的人隻有我跟陳總管知道靈羅的家在哪兒,派他去是最好不過的……延壽,這幾天你好好調養,到時候可不要因為太激動……哈哈哈哈……”
孫延壽知道再反對也無用,但是事情不可以這麼發展下去。他很怕如果某些人去了,他或許今生今世都見不到靈羅了。
“三叔!”他突然說道。
“怎……怎麼了,延壽?”
“我自己去吧,我去找靈羅。”
“你?!”厲陣跳了起來,“不行!”
“三叔!”
“說什麼也不行,你現在身子虛,不能長途跋涉,還是好好地在家休養,等著靈羅回來就行了!”厲陣的口氣有些嚴厲。
“三叔!”
“延壽,”厲陣語重心長地道,“我知道你想見靈羅,但是,你不想靈羅還沒嫁過來就……唉,你明白三叔的意思,聽三叔的話,等陳總管接靈羅過來,好嗎?”
孫延壽沒回答。厲陣以為他同意了。
可是,當厲陣發現孫延壽不見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的傍晚了。
為了這件事,孫家莊的人個個膽戰心驚,每天怕聽到厲陣的狂吼,因為孫延壽孫家少爺,這個將來身體好了要繼承孫家一切的人,竟然獨自一個人帶著包袱上了路,隻有一個人,阿涪和添福都被他留在了孫家莊裏,所以添福和阿涪兩個被厲陣罵得最慘。
坐在馬車上的孫延壽,隻能希望阿涪和添福自求多福了。
行行複行行。
孫延壽乘坐著雇來的馬車離開了雲州縣,進了鄖城,到了周家村——這已經是二十幾天以後的事了。因為不認識路,到了鄖城後又走了許多彎路,終於,來到了這個有上官靈羅在的地方。
從鄖城到周家村,馬車隻能行到山下,孫延壽隻得棄車而行。
走山路對他而言是個既新奇又艱苦的體驗。
長途跋涉對他的身體造成了很大的負累,再加上長長的山路更是讓他猶如一名缺水的旅人在沙漠中行走。
上官靈羅!
是這個名字支持著他翻過山,再走過村口崎嶇不平的小路,問過了村人,才來到了上官靈羅的小屋前。
孫延壽握著手裏的包袱,腦袋昏昏沉沉,臉上盡是汗水和塵土,雙腳已經累得快沒了知覺。
雖然身體上的感覺讓他快要投降,但將要重新見到上官靈羅的喜悅激動和那種失而複得的感覺,讓他微笑著站在籬笆外,等待著女主人的發現。
今日太陽有點兒烈,上官靈羅捧著一碗水,在細心照料著院子裏的花草。她很專注,所以並未發現有個人正等待著她。
孫延壽從見到上官靈羅的第一眼起,眼光就不曾離開過她,所以他沒有發覺,上官靈羅照顧的花草,恰好是孫家莊那個小山丘上移植而來的。因為水土不適,再加上時間較長,所以現在還不是生長得十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