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二代(2 / 3)

這時,阿星從網上搜到一則誘人的消息:“不幹活也能掙錢。” 天下竟有這種好事,這不正是自己向往的職業嗎?一陣激動,他沒有絲毫的猶豫,背著父母立即趕了去。

老大姓賈,見阿星那麼遠趕來,二話沒說就接納了他。這讓阿星很感動,在心裏嘀咕,總算找到組織了。已聚集了上百人,大都二三十歲,統一聽眾老大調遣。過了兩天,並沒有安排上班,阿星有些納悶,就問一位年齡狀態與自己相仿的工友。工友狡黠一笑:“嗬嗬,你急什麼,到時候就明白了。”又過了兩天,老大突然通知上車,說是到一家建築企業上班。就在雨花台區,工地腳手架工,工資比市場價低不少。阿星有些急了:“不是說不幹活也能掙大錢嗎,怎麼是這樣?”一位工友趕緊扯了扯他的衣袖,瞪了他一眼。阿星還是似懂非懂,卻默不做聲了。幹了幾天活,阿星有些受不了,猜想自己是不是受了騙,老大卻突然通知開會,號召大家第二天集體休工,向用人單位提出漲工資、在職工宿舍裝空調、晚餐提供啤酒等要求。一支經常流動的隊伍,這樣的要求怎麼可能得到滿足?老大便號召大家“維權”:不僅集體停工,而且阻撓別人施工,還派出代表,以“弱勢群體”身份到區政府反映,向市勞動社保局投訴。在政府和“弱勢群體”強大的壓力下,用人單位不得不屈服,同意給他們每人繳付3個月養老保險和醫療保險,補償1萬元 “誤工費”。這就是上班一周得到的好處。此時,阿星才真正領會到什麼叫“不幹活也能掙錢”。他暗暗佩服老大,絕招,絕招啊。可是,阿星正下決心跟隨老大時,老大卻栽了。不,是他們這個團夥栽了。警方以涉嫌敲詐勒索,對他們中的62人刑事拘留、13人勞動教養、4人受到治安處罰,8人被警方教育後釋放。

阿星因為剛入道,成為被教育釋放中的一員,悻悻回到台州。他又陷入了迷惘,心情很鬱悶。

迷惘鬱悶中的阿星又去了網吧和台球桌,一泡就是幾天。不幹活掙的錢被警方沒收,父親給的車馬費用完了,阿星隻好硬著頭皮,去了一家理發店做洗頭工。開始感覺還不錯。看見一個個俊男美女時髦摩登的發型,聞著可人的馨香,他似乎突然找到了生活的目標,並暗自發誓,一定要好好學,學好技術,積攢點錢,自己開個理發店。哥們要洗頭理發的,就到店裏來,統統免費。他還通過QQ,邀請了幾位好友來洗頭。但很快吃不消了。理發店實行基本工資加計件製,3個洗頭工,每天至少要洗500個頭,平均每個人要洗近170個頭,才能保住底薪。阿星說,經常是“站立站到身麻木,洗頭洗到手開口”。特別是他的雙手,裂開的大口子不斷冒血,猙獰可怖,一沾水就痛得鑽心。那時,阿星把QQ的簽名也改成了“血口噴頭”。

說到這裏,阿星給阿文發來一個抖動框。一個QQ秀,兩行清淚流。阿文給阿星回發了個擁抱,緊緊的,大哥般的。厚重的臂膀,擁抱著小弟弟,浸潤著安慰溫暖。阿星立即給阿文一個回抱,又一雙緊緊握住的手,然後繼續傾訴——

阿星實在受不了,幹了兩個月就辭職了。

再一次思量前程。他發現,在周圍的打工者中,通過自身努力獲得成功的幾乎是鳳毛麟角。無法左右命運,就把希望寄托於幸運。他每天買2元彩票,鬥室裏的一塊小黑板,記下每天的投注號碼,滿黑板上堆積的紅紅綠綠,成為他簡陋昏暗屋子裏最明亮的角落。可那亮沒有照耀前程,注注希望,如泡沫般幻滅。他又去泡網吧和台球,沒日沒夜。被爸爸發現了,狠狠挨了一頓罵。爸爸媽媽怕阿星出事,提出把他送回河南老家。阿星一下懵了:“老家,什麼老家?我不是從小就生在這裏,長在這裏嗎?吃的是台州飯,講的是台州話,交往的是台州朋友,熟悉的是台州環境。多少年來,我都把自己當台州人了,把這個城市當自己的家。”

是啊,對阿星而言,家就在這裏;所謂老家,隻是個遙遠的村子。那裏住著奶奶,說著一些聽不懂的河南話。還有一些破敗的山和汙黑的河水。何況,回家是奢侈的。回一趟家,耽誤工時不說,往返路費、回家人情費,兩三個月工資就沒有了。因此,父母寧願不回家,把路費省下來。在農民工中,多年沒有回鄉的比比皆是。阿星雖曾回去過,在過年的時候,跟隨在父母身後。可那感覺是遠行,走人戶。此刻,他猛然清醒:關於家,原來是個誤會呀!

“好,回去就回去吧!”阿星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他並不是真想回去,而是想逃離。逃離這個不知何物,沒有根和方向的城市。至於要去的地方究竟怎樣,是不是適宜他,他並不知道,也容不得他過多地去考慮。唯一清楚的是,這一次真正要回去了,回到那個陌生的鄉下老家。

還俗和尚:哥,你說怪不怪,雖說咱對這裏沒有多少感情,也沒有什麼牽掛,甚至更多的是屈辱與辛酸。可真要離開的時候,俺心裏又挺難受的,有一種說不出的惆悵,難過。那天,我在QQ空間裏記下了當時的心情,哥看看,就知道了。

下麵,是阿星轉給阿文的QQ日記——

到車站了,天下著細雨,天空和心情一樣潮濕。我站在馬路邊,最後一次環視這個城市,這裏的樓房,街道,車流人流,想起常去的葭芷巷,心裏酸酸的。看到街上每一個人,都覺得像親人。打電話給朋友告別,說好不哭的,一開口,眼淚還是刷地掉了下來。19年了,我在這座城市種下太多的感情,不管人或物或事,都已牢牢印在心裏。現在,我要回家了,回到連自己也不清楚的家。人生為什麼總是這樣,一生下來就不安穩,不停地更換安身之地,從一個城市到另外一個城市,這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不停地結識新人,淡忘舊友。即便我不是太樂意,卻也不得不如此。到現在,連家都不知道在哪裏了。嗚呼!

是的,不知道家在哪裏。就像尤奈斯庫《禿頭歌女》中主人翁的命運。荒誕的社會,猶如荒誕派戲劇,總是製造出許多荒誕的生存方式。沒有情節,沒有性格,不知道來自何方,更不知道未來歸宿,常常言不由衷,廢話連篇。我不知道,一個人沒有家,喪失精神原鄉,究竟是什麼滋味?再偉大的人,精神原鄉都是他們割舍不斷的根,有了這個根,就會像安泰基於地母,心是踏實的。但丁、彼特拉克、薄伽丘,還有達·芬奇、拉斐爾和米開朗基羅等,掀起了歐洲文藝複興,他們的精神原鄉,在古希臘和羅馬文化的經典。憤世嫉俗的馬奈,曾是盧浮宮裏最虔誠的臨摹者;英國泰特現代美術館的渦輪大廳,是裝置藝術家的聖地。大師們仙逝了,博物館成了經典審美的原鄉。藝術家和藝術“粉絲”們,都能在這裏找到故鄉,忘了自己。我相信,即便普通人,喪失精神家園,靈魂也是飄的。人越是年長,越愛回憶過去;越是遠離故土,越容易“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母語是紓解鄉愁的薩克斯。流亡在外的俄羅斯詩人布羅茨基說:“家是俄語,不再是俄羅斯。”方言是一種地域密碼,昭示著一個人的出處與身份。一位漂流海外半輩子的老科學家說,一聽見人說漢語,就有一種家的親切。可以說,聽得懂方言才是真正進入,說得好方言才是此在。可是,講得一口地道浙江話的阿星,卻總是更換著自己的歸屬感;而幾乎聽不懂河南話的他,此刻卻不得不回“家”。在浙江和河南,他都是外地人。

沒有精神之根的家,是回不去的。

回到河南老家的阿星,僅生活了兩個月,就被奶奶催了回來。這是個奇怪的悖論,去是回,離開也是回。母語中的“家”,無法詮釋。奶奶焦急地給阿星爸爸媽媽反複打電話,幾乎是懇求了:“快讓孩子回去吧,他整天魂不守舍,再這樣下去,會出事的。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給你們交代啊。”

就這樣,阿星又回來了。可是,今後該咋辦呢?

“我的職業叫羞於啟齒”

是啊,今後該咋辦呢?

阿星問阿文,阿文卻早已在問自己。不僅是阿星的苦悶與無奈,再一次深深撥動了阿文的心弦,其實,阿文自己心裏也同樣有一部難念的經。不然,一個年輕力壯的大男人,怎麼會玩物喪誌,整天無所事事,泡在網吧裏。

阿文已隨父母出來23年,從幼兒園、小學一直到職高畢業,都是班上的乖孩子,好學生。人長得陽光帥氣,處事早熟穩慎,加上189米的個子,杜丘式的國字臉,出了名的“靚仔”,還是學校的足球明星。讀書時,就有不少女孩暗暗給他發彩信,寄照片,遞紙條,他都能保持理性。老師說,若不是受頻繁搬家的影響,阿文肯定會考上重點大學的。特別是讀高三時,父母擔心不能參加異地高考,把他送回了廣西老家。與年邁的外婆住在一起,學習生活環境很不適應,也沒人管束,學習就荒蕪了。

這時,阿文通過QQ,給阿星發去了幾張照片,有學習的,有郊遊的,有踢足球的,都是他過去的生活剪影。還有一張是與一個女孩的合影,在海邊,引起阿星的注意。背景是幽藍的海水,與天相接,形成一張碩大的嘴,一張一合。一艘郵輪,銜在嘴裏,似舌尖,欲輕輕伸出,親吻海邊的這對少男少女。那女孩子美麗、清純而天真,有點像韓國美女演員金素妍。阿星問:“哥,是不是你的女朋友啊?”阿文鬱鬱而答:“曾經是,可後來死了。不是人,而是愛情。她是我職高同學,陝西延安人,也是隨父母出來的。我在發現她被他們公司老板潛規則之後,心就死了。雖然我知道,她也是迫不得已——她爸爸原來在一個建築工地打工,腳手架垮塌,摔斷了腰椎;母親長期在化工廠打工,又患上了嚴重職業病。一家人的生存,都靠她一個人。要怪,隻能怪我。我愛她,卻無力幫助她、拯救她,還算是一個男人嗎?哎,不說了,不說這事了,說起來傷心。”

了解這些後,阿星對阿文更加另眼相看了。

顯然,阿文的先天條件要比阿星強,包括文化程度、形象氣質、社會經驗等。隻是阿星不明白,阿文條件這麼好,為什麼還沒結婚,也沒有理想工作呢?自從認識後,他們幾乎天天都在聊,彼此都覺得,這個世上,對方是唯一可以放開傾訴的摯友。但對阿文的隱私,阿星不便多提。他更不明白,阿文曾坦言的“羞於啟齒”是什麼意思呢,難道哪位農民工,或流動人口、暫住人口,包括像他們這樣的二代、三代,遭受的白眼冷麵比別人少?難道這城市裏的重活、髒活、危險活、吃力不掙錢的活,哪一樣不是農民工在幹?難道還擔心咱阿星幹的活,比哥你高貴多少?難道哪位農民工,沒有幾場辛酸淚;或者說,難道阿文哥對咱阿星還有什麼不放心?難道……

不知是出於好奇心,還是想開導開導阿文,阿星像一個撒嬌的小弟弟,不停地向阿文詢問。熒屏沉默了,剛才響個不停的嘰嘰聲,似夏夜的蟋蟀,逃遁得無影無蹤……

終於,電腦上清晰的嘰嘰聲又一次響起,緊湊而密集。好奇,緊張,神秘,阿星期待阿文解開一個謎。

禿頭歌女:阿星,咱當你是親兄弟,就告訴你,千萬別見笑啊。我的工作,是做“鴨”。就是陪那些無聊的、孤獨的富女人玩樂睡覺的,與女的做妓女是一回事……

熒屏上再一次出現沉默。

阿星很吃驚——關於“鴨”,他過去隻隱隱約約聽說過,內心有一種本能的反感,惡心,瞧不起。他認為,一個大男人,去做“鴨”,不僅僅是好逸惡勞,踐踏自尊的可恥行為,甚至比女人做妓女還不可容忍。可突然間,“鴨”卻來到自己身旁,離自己這麼近,僅相隔一道屏,而且,還是自己相見恨晚,最可尊敬、最信賴的大哥。這讓他怎堪承受?他恍恍惚惚,神思遊離,直至阿文發來一個抖動框,一張淚流滿麵的臉,他才如夢方醒。

還俗和尚:哥,我在,我在認真聽啊。當“鴨”又怎麼樣?一不偷,二不搶,三不反對共產黨,也是憑自己的本事吃飯呀。要是叫俺去當,還沒有那個本事哩。

這些話不知是怎麼脫口而出的。回頭再看,阿星也有些吃驚。他心裏非常清楚,回複隻是倉促的應付,是言不由衷的,甚至在撒謊。可是此刻,又該怎麼說呢?沒想到,竟是自己,首先對剛剛山盟海誓的鐵哥們說起謊來。欣慰的是,阿文好像相信了,又發來一個結實的擁抱,似乎有些感動。

禿頭歌女:弟弟,你是唯一理解我的朋友。這讓我更加相信,你是我最值得信賴的好兄弟。不過,哥還是要提醒,即使你有這個條件,也千萬不要去幹這個。見不得人是一回事,對身體和靈魂的傷害,是一輩子也難以療治的啊。

接著,阿文向阿星傾訴了自己墮落的經過。

時光回到2008年。阿文從職業技術學院畢業,也是豪情萬丈,要找一份“理想工作”,起碼應當是白領。他還在心裏給自己設置了個理想的“三8”標準:每月休息不少於8天,每天工作不超過8小時,月工資不低於8000元。學的是文秘專業,他先想去考公務員。臨考前才發現,百裏擇一的競爭,許多對手都是本科生、碩士生,懷揣名牌大學文憑,一個個躍躍欲試,誌在必得。他連考場也沒有勇氣進去。又去應聘企業文員,先是大企業,後是中小企業。除了上門自薦,他還以暫住的這個城市為中心,向附近擴展;又從網上搜索各類人才招聘信息,發出一封封求職信。在自我推銷時,他尤其沒忘突出自己優勢。近年來,沿海許多企業逐漸出現工荒,從管理到職工,都出現人心浮動。他相信,不少企業還是需要像他這樣多才多藝的人才的。

果然,很快有了回應,不止一家。阿文兩眼一亮,激動萬分。心想,天生我才必有用,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啊。可打開郵件一看,他火熱的心不斷降溫。

先是一家家用電器廠,需要一批市場營銷員。阿文知道,這是現在沿海很普遍的職業。一些企業產品滯銷了,就打營銷戰,招募一大批圓滑嘴甜臉皮厚的人,到處上門纏住不放。哪個不知道,這是個聽起來光鮮,幹起來傷心的工作。如果產品沒優勢,整天低三下四,到處求人,四處碰壁,工資還不夠車馬費。有優勢的產品,比如茅台五糧液抗癌特效藥,還需要招那麼多營銷員嗎?另一家是服裝廠,要招幾個兼職試裝工,看重的是阿文的身架。招聘條件明確,除試裝外,還要承擔一些零雜活,比如門衛、搬運、夜間巡邏等。還有一家化工廠,生產PE管件的。企業老板喜歡足球,可以發揮阿文特長,參加廠裏足球隊。但那隻是業餘的,且主要是利用節假日或周末,與地方或兄弟廠開展一些交流賽,平時則與其他職工沒有兩樣,必須上生產線。這也難怪,哪個企業可能叫職工放下生產去搞足球?

阿文越看越失望。

他又主動上門,甚至找朋友,托關係,先後找了十幾家企業應聘。可是,不是別人用不上,就是離他設置的條件太遠,有的甚至沒問明來意就“去去去”。特別是到一家外貿公司,那人事部長的一句話,讓阿文傷透了自尊心。

墮落是一步一步的

那家公司正準備招聘一名報關員。人事部長是一位中年婦女,雍容華貴,和藹熱情。見阿文上門應聘,就不停地上下打量,還趕緊讓座斟水,甚至顯得有點殷勤。首先是麵試,由中年婦女和報關部長進行。主要是問一些外貿常識,比如FOB價、FOBST價、COF價、CNF價、C&F價,還有L/C結算、TT結算等。阿文一問三不知。女部長的臉色由熱烈轉向僵硬,再轉向遺憾,最後甩下一句:“可惜啊,靚不能當飯吃。”

阿文很鬱悶,也很頹喪。那天回家,他把自己的QQ簽名改成了“禿頭歌女”,並且留下這樣的心情日記:“陽光是黑的,不能把我的心照亮;遍地通衢,找不到一條屬於我的小徑;理想不是你想,偌大一個世界,何處是我的寄夢之處。”

就是在這時,阿文與一位高中同學的偶遇,改變了命運。

在一家網吧裏,留著阿飛頭,穿著入時,除了臉上的氣色,一身都是光亮的同學。不經意間,發現了打遊戲的阿文,熱情而誇張地兩步上前,拍著阿文的肩,大聲咋呼:“啊喲,老同學,真難得見到你啊。快說說,在哪方發財呀?”

老同學無意的話,深深刺痛了阿文。

發財?發勞什子財呀,自己一文不名,還靠打工的父母養活哩。老同學似乎看出了阿文的窘境,約他出去喝酒散心。

原來,那個同學在KTV工作,還常常“出台”,收入當然比一般打工高。喝酒時,同學並沒有提自己做“鴨”的事,隻說收入肯定比老同學高,整天吃喝玩樂。阿文就動心了。墮落是一步一步的,於不知不覺中。當你發現的時候,為時已晚。

禿頭歌女:到了老同學介紹的夜總會,一見麵,老板就說,必須剪掉長披頭,留平頭,這裏的男生都必須這樣。我很痛苦,不知道用什麼言語來表達當時的心情。痛,心真的好痛。頭發沒了,對於我,就等於沒有了靈魂。但世事比人強,端人家的碗,服人家管,我有什麼資本討價還價?從此以後,聊天時我關了視屏。我不希望我的網友,看見一個沒有靈魂的人。

開始是當服務生。入道前,同學就反複交代:“要放開點,嘴巴甜一點,多說恭維話。”俺聽著,沒吭聲,隻是勤快點,在給客人斟酒續水、遞煙點火時,手腳麻利點。嘴巴甜和恭維話,俺都不會。見包廂裏那些客人與小姐打情罵俏,摟摟抱抱,東摸西搞,還很不好意思,甚至反感。可是,當買單時,客人一個一個地發小費,一出手就是500元。什麼都消解了。我有些激動。這錢來得真容易。老同學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狡黠一笑說,這算得了什麼,人家一晚上就掙幾千哩。我一下怔住了,怎麼可能呢,又不是賣K粉。老同學不屑地說:“你真是天真得可愛啊。不過,有些富婆就喜歡你這類型的人。”過去隻知道,KTV夜總會之類,都是男人的天下。這是我在這樣的場合,第一次聽見“富婆”的名字,但仍然不甚了了。

錢的威力真大,它可以讓你隻顧往前,忽略很多。在老同學和錢的引導下,我又向前跨進了一步,去跳舞。兄弟,你知道,我隻會踢球,哪會跳什麼舞!可表演部的領班見了我,卻一個勁地鼓勵,說沒關係沒關係,簡單得很,隻是脫一脫扭一扭的,台上有主持人引導,跟著其他演員練練就行。我就懵懵懂懂地去了,逐漸才知道,哪是跳什麼舞呀,就是叫我們這些靚仔去為那些精神空虛、腰纏萬貫的富婆們挑逗取樂。她們有的身家千萬甚至上億,老公卻在外麵鬼混,包二奶、小三的,自己成年獨守空房,寂寞難耐;有的雖然事業有成,卻婚姻失敗,喪失了愛情,再多的錢,也彌補不了心靈缺失;也有的出於心理平衡,主要是一些做二奶、小三,甚至OK廳小姐的,覺得自己不值,總是被男人玩,她們也要玩玩男人。她們經常到這裏喝酒解悶,叫靚仔表演,脫光衣服,一絲不掛在她們麵前舞動。一張張百元大鈔就遞了上來。玩得高興了,被客人帶出去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