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1 / 3)

歐引石油代理有限公司——在市中心風水最旺的地段買下兩層寫字樓——中天大廈四十一、四十二層,正是它的總部。

公司口號:石油濃於水。

公司財力:保密。

公司創辦人:司馬溫。

作為一個領導力兼決策力的靈魂人物,三十一歲就得到如此巨大的財富版圖,司馬溫應該驕傲的。或許太聰明的緣故,因為一切都在他精準的分析中,對到手的財富雖然滿意,卻並無旁人所說的驕縱。

歐引石代最初獨家代表美國石油在亞太地區的銷售,事業穩定後開始擴張版圖,不僅與歐佩克(OPEC,石油輸出國組織)搭上合作關係,還將眼光放在各大洲的產油國身上。唯一一點令人奇怪,歐引石代絕不直接涉足巴爾幹式的石油火藥庫,例如中東和伊拉克,卻對其他小國非常感興趣。

對於這個長年飛國外、回國默默窩在辦公室內、就算年終尾牙宴也隻露麵講三句話的總裁,許多員工是陌生的。有人說他懂得放權,有人說他如雄獅般在商場上廝殺,也有人說……他們的總裁性好男色。

當然,傳聞隻會在員工中漫延,決計不會打擾到他們的衣食之主。

好比現在,寬暢明亮的五十平方米辦公室內,男人專心盯著電腦,嘴角叼著一支煙,鍵盤敲擊的聲音時不時地響起。

他在發電子郵件。這是他給自己定的例行公事,而這個習慣,源於兩年前的加拿大之行。

她騙他,從某種程度上說。

她說第二年《攝色》刊到第八期會來找他,她沒來。但他也記得,她來找他的前提是——如果——“我還記得你,還想見你”。

所以說,從某種程度上她也不算欺騙,可也表示她不記得他,不想見他。

是愛情遊戲嗎?成年男女在異國相遇,風景好心情好,所以來一段濃烈卻不長久的愛情。嗯,很像八點檔的“電視鋸”,鋸得他心裏難受。

不是愛情遊戲。他從未承認這是一場遊戲,從她……摘下茶鏡的那一刻起。

也不能一笑置之,他做不到。

那麼,第三種可能——他一見鍾情。

他可以與她有一段狂熱短暫的愛戀,也早已預備將這份愛戀無限期保持,換句直白的話,他愛她,愛這個輕狂而高傲的女人。

愛上這樣的女人,他應該算辛苦吧。

狂傲,有點偏激——隨便翻開一本《攝色》,她的作品無一不這樣昭告著。

一本:浩淼的藍色大海由暗深漸變為粉淺,圖片中除了海岸線,什麼都沒有,令人無法判斷是哪裏。那道突兀分割海水的白色海岸線,彎曲延展,吸引人的眼球。她的提語更是簡單得令人發喙——看吧,海岸線!

另一本:一群火烈鳥。近距離處,一隻號雕正在啄食鮮紅的血肉,遠鏡頭處,一群鮮紅的火烈鳥交頸緩行,兩隻鳥頸彎曲在一起,在圖片上組成一顆小小的心形。提語則是——吃了那隻火烈鳥。

再下一本:是山頂的一座古堡。不否認,她的取圖有靈性,而最讓人佩服的,是看了她的攝影之後,讓人從心裏升起一種“如果我站在她的位置,該有多好”的念頭。古堡下的提語有些挑釁張狂,符合她的性子——想住嗎?隻要你能來。

嗬,那麼的恣意縱情,這是他愛的女人哪。

愛她,是需要尊敬和嗬斥她,而不是征服她。所以他不做征服者,寧願去捕獲,捕獲這片能夠馭風的任性紅楓,讓她隻在自己懷中輕舞,綻放嬌豔惑人的美麗。

征服和捕獲,有什麼不同嗎?不明所以的人通常會這麼問。

當然不同。征服是依仗自身優勢的侵略,是對所愛之人的侮辱;而捕獲則必須依捕獲者的心境決定,在捕獲這片任性的楓葉時,他的心境是——愛她。他的目的則是——為她所愛。

隻要人與人之間刻意保持聯係,就算相隔著整個地球(即兩人所在之地的位置連線正好經過地心),也能得到對方的一些消息。通訊業發達的今天,想聯係上她並不困難。因此,隔上三五天他會發E-mail給她,話不多,三言二語中提提近況,詢問她的健康和工作。通常,他發十多封,她隻會回一封。整體算來,她平均兩個月才寫一封信給他,而且不超過三行。相對的,她會在信中附一堆附件,與他分享未刊在雜誌上的照片。

分享!他喜歡這個詞。

當然,被動不是司馬溫的性格,在偶爾的信件中,他會無意讚美身邊的女性,或容貌氣質、或工作能力,甚至流露對送上門的尤物來之不拒的意向。對此,她會在三個月之內不回電郵。

真的不想見他嗎?

嗬,任性的小女人。

叼煙的男人邪氣一笑,眸中閃過勢在必得的犀利。

敲下署名,司馬溫點擊Send。舒展軀體靠上軟椅,曲起拇指和食指拈下唇邊的煙,緩緩吐出煙圈,姿態慵懶。此時,陌生的電話鈴響起。陌生,是因為鈴聲的號碼設定是唯一的,也從未響過。

濃眉微凝,他疑惑地拿起電話,懷疑引發這個鈴聲的可能性。

是她。

“嗨!”熄滅煙頭,他有些意外。

“溫?”

“是我,寶貝兒。”習慣性地掏出另一支煙,他咬在嘴邊,未點燃。

“好久沒見。”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煩亂。

“是呀,好久了。”

“你在哪兒?”

“老老實實在辦公室。”他輕聲說著,有些惡意的冷淡。

“我想見你。”

嗬,張狂的女人,說想見他,隨便就丟來一個電話,依照自己的喜好行事,絕不會在乎他人的感受如何。偏偏他愛的,不正是她的輕狂嗎。

明知是缺點,他仍是愛。

“怎麼突然想見我?我比較喜歡聽你說‘想’我,而不是‘見’我。”

話筒寂寂寂,寂靜到他以為電話斷線,才聽到她輕輕歎氣:“有時間一起喝咖啡嗎?我有事找你談談。”

“你認為我們隻能夠單純地喝咖啡?”

“沒空嗎?算了,我想告訴你,兩年前的那天清晨,我拍了一組照片,現在雜誌想拿來做年度封麵,你將會成為封麵人物。而且,今年的年度總集將在亞歐區同時發行,雜誌社想在印刷前通知你,不希望你因為未知而找他們打官司。好了,不打擾你……”

“佑佑?”他的眼眯起來,她敢給他掛電話試試看。

“……溫,你不願意做封麵人物?”她問得有點無辜。

他輕哼:“不是這個問題,你突然打電話給我,就為告訴我這件事?難道我們之間……沒有其他話題可以聊?”

話筒又開始默默默,默到一聲輕不可聞的歎息,“溫,我覺得……我們不太對勁。”

哦?他揚眉,“哪裏不對勁?”

“不知道。你讓我……很困惑。”她的聲音變低。

“哪裏困惑?”由電波感受到她迷惘的心境,他竟惡意地愉悅起來。兩年不曾聽到她的聲音,依然那麼清悅誘人啊。

“……忘不了……撫摸……”

聲音斷續不清,害得他差點將手機塞進耳朵孔裏。直到明白她喃喃低語的意思後,邪氣的笑再次揚起。關佑珥應該慶幸隔著電話,若此刻見到他的笑,她恐怕會直覺地跳到太平洋西岸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