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3 / 3)

她胸前掛著相機,左手腕是一串大如龍眼的烏紅水晶,那張紫紅色的水果皮則出自她半抬的右手。

從頭到腳,她無不散發著一種蠱惑人心的神秘氣質,遠遠地能聞到她身上的香氣,甜甜的,不濃不膩。

她是誰?這是眾人心中的第一個疑問。

她為什麼會出現在公司?這是第二個疑問,

而她,竟然敢用吃剩的水果皮砸公司的最高決策者?公然的?粗魯的!

紅色的果皮汁在男人潔白的休閑衫上染上一幅梵高式油畫,男人掃一眼“凶器”,低頭端詳汙漬,蹙緊的眉慢慢展開。推開遞上的麵巾紙,也不顧客人的哇哇聲,眸光直射茶鏡,仿佛能透過玻璃看清那雙眼眸的情緒。

隔著約莫五米的距離,兩人對望。

鴉雀無聲的空間,恍若一根針的落地就能引發寒武紀生命大爆炸。

驀地,男人丟開客人走近,“沒有解釋?”

“沒有。”平板的聲音微帶冷意。

“那,要我解釋嗎?”

“不必。”

“嗬嗬!”冷不防地,男人大笑,臉上是純然的愉悅。在眾人彈眼珠彈下巴,徐玢玢臉上劃黑線的畫麵下,他輕拂垂於鏡片上的烏發,晏晏低語——

“你還是那麼偏激啊,佑佑!”

男人接下來的舉動,更是跌碎一地眼鏡。

攬起她的腰,對客人丟下一句“先走一步,失陪”,不讓她有思考掙紮的機會,已帶她衝進剛巧開門的電梯。

門板合上前,眾人由縫隙中看到的最後畫麵是——男人輕柔地為女子摘下茶鏡,神情愛憐地吻上她的額。

時隔兩年,她的見麵禮是一片張牙舞爪的火龍果皮,實實在在出乎他的意料。

帶她吃晚餐,到了西餐廳她突然想吃中餐,到了中式餐廳她又想吃燒烤,去到韓式燒烤她轉向吃壽司,當他開車到壽司店時,她又變調想吃蘿卜牛雜。這可真是難倒他了,哪家餐廳有牛雜賣?等他想到離家不遠的小巷裏好像有過牛雜這種東西時,她已經改口要水煮麵了。

轉來轉去,最後泊了車帶她回家,兩人什麼也沒吃到。

在他的記憶中,她對食物並不挑剔,是什麼讓她故意作對,他應該明白。

這個女人啊,本性偏狂不是嗎,喜依直覺行事。這性子在她身上是再好不過,正因為憑著直覺,當心中有一絲的不快便立即反應在行動中,在外人看來魯莽沒禮貌,在他的眼中卻可愛至極。

她在吃醋。

想想,當果皮砸在身上時,他幹什麼呢?他在吻一個女人,而她因為在意,砸他泄憤是最直接的。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抿嘴生悶氣的樣子,少了分利落,要多可愛有多可愛。嗬嗬……

“你準備笑到麵條糊掉嗎?”

女子斜倚廚門,雙手負胸,淡淡看了眼臉上掛笑的男人。

從見麵開始他就在笑,開車時在笑、上樓時在笑,就連煮碗麵條也笑笑笑……他是賣石油的耶,又不是賣笑的!

關掉火,司馬溫將麵條撈起攤涼,淋上咖喱和牛肉醬。一分鍾後,兩碗香噴噴的咖喱牛肉涼拌麵上桌。

“吃麵。”他還在笑。

盯著笑臉,腦中閃過掛在房中兩年的放大照,關佑珥眉頭微皺。

他好像沒怎麼變,眉毛是眉毛、鼻子是鼻子……嘖,有點廢話,他還是那麼筆挺俊美,全身散發著成熟男人的風度和……煙味。

“你身上的煙味很濃。”剛才不覺得,滿腦子隻覺得不高興。如今沉靜下來,他身上的煙味也竄入呼吸。

他低頭聞了聞,立即進房換衣服。待一身幹淨走出來,卻見她坐在麵條前發呆。勾起俊美的笑,他悄悄走到身後,出其不意地抱住她。

“嗨,我們又見麵了!”他在耳畔輕語。

輕顫著,她側首,對上深邃的眼眸。這一句,令她想起第二次相遇的情景。那時,她也是這麼打招呼的吧。

——我們真是有緣。

“我們真是有緣。”他低喃,輕輕啄吻白玉耳垂。

懷中微顫的身子,他清楚地感覺到。她也如他一樣,從未忘記過兩人的相遇?嗬,真好,不是一人唱獨角戲,感覺真不賴。

“溫。”她動了動,“我找你是因為……”

“我知道,寶貝兒。”借著她站起轉身,幹脆將她摟在懷裏,而他也驚覺自己全身的細胞都在呐喊著滿足。

“啊,我在電話裏告訴你了,怎樣?你願意做封麵人物?”

他搖頭。

“不願意?”愁眉皺起。蕭茜兒那女人已經是巫婆級編輯了,他若不答應,難保回去不被她煩死。

“不。”抬指撫平燕眉,他笑,“這件事等會再談。佑佑,你不覺得我們應該談談剛才的事?”

“剛才?”好茫然。

“健忘的女人。”刮刮瓊鼻,他願意引誘她解釋,“告訴我,你剛才看到什麼,嗯?”

大眼瞪他,瞳如星子閃爍,“你吻一個洋妞。”

“沒錯。”他供認不諱,“洋妞,她叫康娜,是我在美國讀書時的同窗,現在是我的實驗室合夥人,福樓拜也是,就是我身後的黃發男人,你注意到嗎?”

“……”瞪。

“想聽我解釋嗎?”不等她拒絕,他吻了吻紅唇,徑自開口,“我從小數理很好,在美國讀了兩年書,回國後開公司,就是你看到的歐引石代。其實,石油再怎麼賺,總有挖光用盡的一天,地球隻有那麼大,用完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所以畢業後,我們合夥組成實驗室,他們在美國試驗開發新能源,拿專利。最初兩年我在實驗室待的時間較長,這些年興趣少了很多。所以呢,康娜隻是一個合作夥伴而已,不具任何意義。”

默默聽著,她盯著一翕一合的唇,心思亂飛一通。原來,蕭茜兒說的都是真的啊。

清清嗓,她突問:“那個福樓拜呢?”

福樓……拜?

哦——他明白,“據他自己說,他父親是福樓拜迷,他也從小立誌成為文壇大作家,不過誌願在半路上變質,讓他跑到化學領域來了。別理他,別被他的名字給騙了。”

“撲哧!”終於笑出聲,星眸對上他的,“溫,要我道歉嗎?”

和煦微笑,他搖頭,“不,我隻想聽你的解釋。”

“什麼解釋?”

“為什麼用水果皮砸我?”

“……我高興。”

“除了高興,沒有其他原因?”

“你希望是什麼原因?”她反問。

“比如,吃醋。”

醋字放唇邊,他晏晏一笑,低頭擒上她的唇,牢牢掬她在懷中,舌尖輕悄悄挑逗,讓她也嚐嚐……嚐嚐醋的滋味。

這是他一見鍾情的女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