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多當心點,別再受傷了。”他以極其溫柔的語調囑咐道,黑漆漆的瞳仁中泛著認真的關切。
“嗯。”她胡亂應了一聲,慌忙轉過頭,疾步向大堂走去,完全忘記了慢慢磨蹭的計劃。
這個梁肖他到底是哪裏出問題了?為什麼要這麼溫柔地和自己說話?還用那樣關切的眼神?都是他這麼反常,害她都跟著心跳加速起來。
這一切都太詭異了,幸好明天就是萬聖節了,等明天過完,她就可以結賬走人了。這一次,她一點也不覺得依依不舍,相反的,甚至還有那麼點想快點離開的衝動。
陽光真是太燦爛了,空氣真是太清新了,萬聖節的氣氛真是太美好了。
除了一周前就已經隨處可見的傑克掛飾之外,今天所有的工作人員也都別了一個黑衣幽靈的別針以慶祝萬聖節的到來,而她也繼續在前台大堂處派發酒店自製的萬聖節軟糖。隻是相當搞笑的是,她的那個南瓜頭套不見了,在怎麼找都找不到的情況下,酒店隻能給了她一塊小黑布用幽靈別針別在肩上充當披風。或許是她長得實在太善良可愛了吧,所以披了黑披風的她根本無法引起小朋友的敵意,他們很開心地圍繞著她,甜甜地叫著姐姐隻為多拿一塊軟糖。
早知道不戴頭套的待遇會這麼好,她早該在第一晚就親自踹爛那個頭套的。
在大堂外的林間小道,梁肖含笑而立,雙瞳透過玻璃注視著那個被孩子包圍的活力四射的女孩,目光一眨不眨。
“梁經理。”客房服務人員走到梁肖麵前,恭敬道:“那間‘糖果還惡作劇’的套房已經按您的意思布置好了。”
“很好。”他收回視線,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今天她的情況怎麼樣?”
“挺安靜的,這兩天她的狀態一直很穩定。”這樣的對話顯然不是第一次進行,兩人對那個“她”所指顯然心領神會。
“今晚會有許多小朋友到行政套房樓層,一定要確保她不會引起麻煩。”梁肖緩緩給出指令。
“是,我會吩咐今晚值班的同事們注意的。”
“很好。”梁肖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那位客房服務人員很識趣地朝梁肖欠了欠身便離開了。
黑色的瞳再次移回到玻璃窗內,那群充滿快樂的孩子和笑得那樣無邪的陸聞琴,一幅幅美好的畫麵映入黑瞳內,卻一點點被剛才談話所引出的晦暗所吞沒。
她就知道自己會上當!
套房雖然是套房,可桌上那個大大的擺滿了糖果的果盆很充分說明了她今晚的任務是什麼,顯然不是享受豪華套房,而是不斷接受著小鬼們“糖果還惡作劇”的騷擾。更加過分的是,香檳的影子都沒有,酒心巧克力倒是有不少。不用問也知道,梁肖所說的香檳都藏在巧克力中了。至於萬聖精選佳肴她也不奢望了,幸好她聰明,在進入套房前順了一盒便當墊饑,否則恐怕那些小鬼還沒殺到,她就先屈死在這房中了。
丁冬。
門鈴聲預示著小鬼們的來襲。
陸聞琴站起身,稍稍理了理衣服,抓了把糖,打開了房門。
兩個戴著魔鬼麵具的小家夥衝她興高采烈地喊道:“糖果還惡作劇?”
她很配合地選了“糖果”,把手中的糖果平均分給了兩個小鬼。
才剛剛合上門準備返身坐下,門鈴又響了起來。再打開門,門外是三個可愛的外國女孩子,嬌滴滴地問著同樣那句話。
她抓了一大把糖的同時又順手拿了幾塊酒心巧克力給幾個小可愛。小女孩們開心地道著謝離開了。
一開始她以為住店的小孩應該不會很多,可是誰知道門鈴響起的頻率相當之高,她甚至很少能連續坐五分鍾以上。
漸漸她找出了些端倪。那個小胖子,剛才不是明明戴著惡魔麵具來討過糖嗎?怎麼現在又換成鹹蛋超人的麵具出現了?
“因為我們沒有地方去,隻有在你這裏可以討到糖,而且這糖真的很好吃。”被識穿的小胖子很無辜地望著陸聞琴。
也對。梁肖特地給安排自己角色的用意就是生怕習慣了過萬聖節時隨時敲門的外國小鬼頭們會打擾到住店的客人,才讓他們集中火力來自己這裏,與其讓他們一次次地按鈴還不如索性將人全部請進來。
“既然你們沒地方去,那都進來吧,我們可以圍成一圈坐在地上講鬼故事。”反正套房很大,地麵很寬敞,再說她寧願坐在地板上也不要一遍又一遍地起身坐下。
“這真是太棒了。”兩個戴著麵具朝著身後歡呼了一聲,“嗨。我們可以到房間裏去玩。”一時間原本藏在走廊裏的其他十幾個孩子全都冒了出來。
陸聞琴這才知道,原來他們全都在走廊上排著隊,然後挨個變換著行頭來要糖。她不由得在心中感歎自己太英明神武了。如果不把他們邀請進來,恐怕套房的門鈴都會被按爆的。
十幾個小家夥在偌大的客廳中依次坐下之後,客廳頓時顯得有些擁擠卻也分外熱鬧。
陸聞琴在一旁叉著腰旁觀著,自言自語道:“我想我們還需要一些飲料和麵包。”話一出口就引來了小朋友們的熱烈歡呼。
於是她索性拿起電話直接打給了客服人員:“喂,我這裏是萬聖節套房,我們這裏有十幾個小客人一起過節,需要你們拿些軟飲料和小麵包之類的東西給孩子吃,最好再加些糖果和巧克力。”
“你在說什麼?”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中滿是不可思議,“這怎麼可能?”
“那把電話轉給梁肖總不是不可能辦到的事了吧?”她由聲音已經判斷出了對方一定是那個豬頭前台。她上次好像記住了她的名字,叫什麼,對了,陶子慧。
“你稍等。”陶子慧冷冷給出三個字,不情不願地將電話轉給了梁肖。
“喂?”動人的男聲在電話那頭響起,陸聞琴這還是第一次和他通過電話交談,也直到這一刻,她才意外地發現,他的聲音相當有磁性。
“是我,陸聞琴。”
“你那裏是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吵?”小鬼們的嘰嘰喳喳聲顯然是通過話筒直接傳到了梁肖的耳中。
“是這樣的。小家夥們沒地方可去,我把他們都邀請到房裏來了,可是單單那些糖果不夠招待他們,我還需要一些軟飲料和小麵包之類的東西。”那些東西並不值錢,但是卻能讓小鬼們開心。
“哈。”梁肖在電話那頭笑了起來,“你準備培養一小批陸聞琴出來嗎?”
“什麼意思?”她不解。
“意思就是,東方假日酒店碰到你,除了虧錢還能怎麼辦。”
原來他是在指責自己白吃白喝的同時還帶出一群白吃白喝的小朋友。真是個講話刻薄的家夥。陸聞琴正要以言語反擊,那個充滿磁性的聲音卻妥協地笑了,“嗬。我同意了,過會兒就讓他們把東西送上去,不過記得九點前結束這個聚會。”
“知道了。”
“還有……和孩子們玩得開心點。”他在電話那頭溫柔補充道。
為什麼隻是一句簡單的連祝福都稱不上話語,卻讓她心上覺得那麼溫暖?
“謝謝。”她又一次對他用了這兩個字。
待她掛斷電話,發現那十幾雙眼睛正齊齊看著她,滿是期待。
“我們會有飲料和吃的了。”她一宣布,小鬼們立刻開心地歡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