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既零上前一步把許湛露遮在身後,逼視著不遠處站著的陌生女人,“想要新聞大可以偷偷拍好發出去,故意讓我看到你,有什麼目的?”
梳馬尾的女人爽朗一笑,語氣間頗讚揚:“溫編劇真冷靜,我以為你會馬上衝過來搶我的相機呢。”她揚揚眉毛,“我隻是很好奇,一向處事清白的男人怎麼會突然之間緋聞不斷,剛剛目睹了你跟楚筠親親熱熱,這麼快又換了?這次是誰?”
“目睹?”溫既零立刻明白,“上次偷拍的人也是你?”
許湛露可不是那種會乖乖躲在男人身後的小女人,聽著兩人一來二去的對話,早就要推開障礙站出來,可是哪知道障礙居然力氣很大,死死把她按在身後,馬尾女人見狀更是興致盎然,“這位小姐到底是何方神聖?溫編劇居然這麼保護她。”
溫既零這時真慶幸自己身高足夠,能把湛露擋住,“你到底想要什麼!”一麵又得偏過頭小聲叮囑身後的人:“別動,別說話,讓我來處理。”
“幹嗎啊,我怕她不成!”雖說不滿,但許湛露還是把聲音壓低了些。
“不要讓她拍到你的臉。”
一句話就讓許湛露愣了一下,他是什麼意思?他根本就不想讓公眾知道他們的關係?他根本就不希望,她以戀人的身份曝光?!
他不是喜歡她喜歡得要死嗎?
“我本來無意為難溫編劇,”馬尾女人雙手環胸,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對麵的人,“但是突然好奇起來了,溫編劇你到底能為這個女人做到什麼程度?”說著忽然一揚手,有什麼東西在夜色中銀光一閃,落入近在咫尺的金秋河中。
馬尾女人笑得人畜無害,“哎呀,我的手鏈掉進河裏了。溫編劇,如果你能把它找回來,我就把今天拍到的——你們牽手,親昵耳語,擁抱的照片全部刪掉,如果不能,”她揚了揚胸前掛著的相機,“即便你有能力毀掉這個相機,我也已經事先存好了備份。明天一早,你的緋聞就證據確鑿地落實了哦,而這個女人,會馬上變成暴風中心、眾矢之的。”
溫既零手臂一陣痛,湛露的手指狠狠掐著他,他斂起眉峰,“我憑什麼相信你?”
“我沒有強迫你相信我,你有三條路可以選——跳下去撿回我的手鏈,或者任明天照片滿天飛,至於你身後的女人,我相信她的身份會很快揭露出來的。要不然,你現在殺我滅口,以絕後患。”
月光下,金秋河光點粼粼的河水泛著冷冷的漣漪,溫既零垂眼看了片刻,稍微抿了下唇角,回頭認真地凝視湛露,“回答我一句話好嗎?”他輕聲說。
看他過於認真的模樣,許湛露沒有再別扭,點點頭,然後,聽到他深深吸著氣,很慢地,很慢地說:“你……喜歡我嗎?”
這種氣氛下,怎麼問出這種鬼問題?!許湛露瞪著他,惹她這麼生氣,還問喜不喜歡?哼,當然——“不喜歡!”她倔強揚著下巴,來哄我啊來哄我啊,哄得高興了,我再考慮要不要繼續跟你玩戀愛的遊戲!
“哦……”溫既零卻低頭笑了,“我就知道不用問的。”他手指動了動,把一個涼涼的東西塞到許湛露手裏,她低頭一看,竟是一把小刀,而他已經轉回身去,“自己小心點,呆在這裏不要動,等我一下,一下就好。”說完,他大步朝著河邊的青石欄杆走去,抬手一撐,敏捷地越過去,接著就順著河沿摸索起來。
終於意識到他在做什麼,許湛露幾乎一下子驚跳起來,衝到欄杆邊怒喊:“白癡!你在做什麼!”
“別說話!轉過身去!”溫既零低喝,從未有過的嚴厲讓許湛露呆住,“轉過去,安靜,等我幾分鍾。聽我這一次。”
馬尾女人一直環胸看著他,眼睫輕輕動了動,轉頭看向欄杆邊裹著風衣的窈窕身影,恍惚有些熟悉……
即使是初夏,夜晚的河水依舊涼得透骨,溫既零單薄的褲子瞬間被浸透,他彎著腰,搜尋著河邊淺處,不住往暗黑色的河心看去,如果落在深處,該怎麼辦才好。
從前的二十五年,許湛露從來沒有覺得心痛過。
她擁有一切,她想要什麼,都手到擒來,親人從不需要她擔心,而外人,從來沒有人能牽動她的心。
可是在這個夜晚,她的十指用力扣著河邊的青石欄杆,覺得有些眩暈。
他跳下河去,他彎著腰在黑暗裏摸索著可能已經掉入河底的東西……寧肯這樣,他也要銷毀那些照片,他死也不要跟她的關係公諸於世。
哪怕這段關係之於許湛露隻是個消遣遊戲,可是在這一刻,她的心頭傳來的刀磨一般的陌生痛感,那麼真實而清晰。
早習慣以主宰者的姿態麵對他,可是許湛露猛然發覺,自從成為公眾人物後,他從未跟她在同一個鏡頭出現過,從未被無孔不入的記者拍到,在“戀愛”遊戲開始後,他也把自己隱藏得很好。現在想想,在那夜她說起來要搬去同居,他的第一反應,是問她會不會被記者拍到,大概連那天發布會遲到也是同樣的原因。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場戀愛隻是她的遊戲,隻是她心血來潮想看他的笑話,可是他在裝傻,他始終在小心翼翼,從前她從未在意,可是如今終於明白,。
她!
手指痛得發顫,許湛露牢牢盯住那個幾乎要隱匿在黑暗中的人,那是她言聽計從的玩具嗎?為什麼在這個夜晚,那個身影那麼陌生?
全身幾乎濕透,額上卻沁出汗來,手指被河邊的碎石劃出無數的小口子,溫既零毫無所覺,不斷地摸索,但一無所獲,他抬起身來看了眼岸上冷眼旁觀的馬尾女人,“喂,你到底扔到哪裏去了!”
馬尾女人打算最後一激,抬手指指,“你沒注意嗎?好像掉到河中心去了。”
溫既零沉默片刻,“請你遵守承諾。”說罷,回身往河心走去,水漫過膝蓋,漫過腰際,他繼續向裏走去。
許湛露的眼眶抽搐著劇痛,雙手攥成拳,用力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她,他每走一步,都在宣告他不想和她扯上關係!
河水翻卷著漣漪,已經漫到溫既零的小腹,他執著地往深處走去。
他要去送死嗎?即使水性再好,也不可能安全地撿到鏈子走出來。馬尾女人的手指緊了緊,轉頭去看另一個主角,看不到陰影下她的臉,隻看到纖秀的背,挺成鐵板一樣,可仍舊一言不發。
水漫到他的胸口。他似乎想一頭紮下去。
馬尾女人的指尖微微顫動了一下,驚異地看著許湛露,她完全不會擔心嗎?而他,寧願去冒險也不讓她曝光?發覺自己的玩笑似乎開過了頭,馬尾女人搖搖頭,摘下自己另一隻手上的手鏈,貼著河岸滑下去,掉在河邊的石縫裏,然後扯開嗓子:“喂——手鏈在這裏!”
看到水中的男人終於轉身往回走,她這才舒了口氣。她向來敬重這個在娛樂圈中執著地保持幹淨的男人,因為想知道他突然改變的原因,才設法刺探,並不想把這個玩笑開得太大,幸好幸好。餘光去看緋聞女主角,發現她動也不動地站著,溫既零濕淋淋地回到岸邊,她忽然一轉腳跟,大步離去。
在月光灑照下來,撫上那張戴著大墨鏡的容顏的一刻,馬尾女人覺得自己的心瞬時提到了喉嚨口。
她做娛記許多年,即使沒有清楚地看到五官,可是眼前的人,分明就是——
許湛露!
“華霏,你們再靠近一點,對對,就是這樣——”一大早,停工一天的劇組全麵開工。導演本來要去找那兩個挨打的龍套交涉,溫既零卻不肯,昨天大半夜濕淋淋回來,換了衣服親自去找他們,沒想到雙方剛一照麵,那兩人就擁上來噓寒問暖,連聲道歉。
本以為會鬧大的事,就這樣不了了之。
為了趕回落下的進度,全劇組進入高度緊張狀態,溫既零揉揉發疼的太陽穴,認真注視著屏幕上的監拍畫麵,咳嗽了幾聲。
鏡頭前的楚筠立刻表情一變,有意無意朝這邊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