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 蹊蹺(2 / 3)

許湛露手一抖,薄薄的紙張翩然飄落。溫煦?!溫煦——是既零父親的名字!那位從小看著她長大,卻突然成為貪汙犯在獄中自殺的溫叔叔!

瞬間捕捉到了一絲什麼猜測,許湛露臉色一白,趕緊搖頭,猛地聽到一聲怒喝:“你在幹什麼!”

抬頭看到許元哲站在門口,許湛露趕緊迎上去,“爸,你去哪了?剛才——”

“你是不是看了那封信!說!”許元哲臉色慘白,圓睜的雙眼布滿血絲,他厲聲大喊,“誰準你看的!”他一把推開許湛露,大步衝上去把信紙珍而重之地捧起來,顫抖著折好賽回信封裏按在胸前。

“爸,你怎麼了?”許湛露被他的反應嚇住,“溫叔叔的信,我為什麼不能看?”

“住口!別說他的名字!”許元哲倉皇退後,被椅子絆倒,摔在地上,許湛露衝上去扶他,被一手隔開,許元哲怒視著女兒的臉,瞪了好久,忽然之間眼淚縱橫,“……湛露,我已經得到報應了,你別再恨爸爸了好不好?我這些年……好痛苦……”

“有什麼事起來再說……”

許元哲固執地抱著信封喃喃自語:“許氏已經崩潰了,我已經得到懲罰了……我用那些錢構建出的王國,馬上就要垮掉了……阿煦,婷雲,既零……求求你們原諒我……”

手臂一下子僵住,許湛露驚異地看著父親,他……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那麼悲慘地念著溫叔叔一家人的名字,到底這裏麵隱瞞著什麼?!

許元哲顫抖著抓住女兒的手,絕望地仰頭看著她,“我答應既零要努力瞞著你,可是沒有時間了,湛露,爸爸瞞不住了……許氏其實早就已經支撐不住了,看起來恢弘的外表,內部早已經一片狼藉……爸爸撐不下去了……今天已經向法院提出了破產申請,他們很快就會派人來清算……剛才我去樓下宣布解散董事會……怕你知道才掛斷你的電話,沒想到你還是來了……不過湛露你別怕,既零留給你的那些足夠……”

聽到“破產”的字眼,許湛露腦中轟響,一下子閉緊眼睛。其實從他們的隻言片語裏,她早就已經感覺到了不詳,可聽到許元哲親口說出,她還是聽到了天空破裂的聲音。

“既零早就知道許氏的狀況。他一直在為這一天做準備,他把所有的積蓄都拿來這裏,讓你過上安定的生活。”

“是爸爸無能……對不起……”

許湛露緩緩睜開眼,頭頂的燈光那麼刺眼,讓她本就紅腫的眼睛又是一陣酸痛,艱難地喘息幾下,她抓緊父親顫抖的手,低聲問:“爸爸,你還有什麼事瞞著我,都說出來吧。”

“我沒有……”

“關於溫叔叔的事,告訴我。”

許元哲呆呆看著女兒,被秘密折磨了多年的心發出熟悉的劇痛,讓他眼前一陣陣發黑。

十二年前,許家和溫家是關係和睦的鄰居。

許家從商,溫家從政,各自風生水起,互相之間欣賞和欽佩,感情格外親密,可就在這一年,許氏的一筆巨額投資失敗,連帶嚴重影響了其他方麵的運營,一夜之間,許氏岌岌可危,麵臨崩潰。

許元哲不敢聲張,四處尋找解決之道,可冷漠社會,風光無限時身邊總有衣香鬢影環繞,一朝落魄,親朋好友皆躲遠。

已經到了走投無路的境地,許元哲瀕臨瘋狂,在盛夏的小公園裏脫下被汗濕透的上衣狠狠砸在地上,猛然聽到身後的驚呼:“你是——小路?!”

許元哲一轉身,看到站在石子路上愕然望著他的鄰居溫煦,也吃驚不已,“你怎麼知道我的小名?!”

溫煦居然眼睛一紅,手裏提著的東西劈裏啪啦全掉在地上,衝過來按住他肩膀,激動地上下打量,“真的是你!天啊,住鄰居這麼長時間我居然都沒認出來!要不是看到你背後的傷疤我還不知道呢!”他又驚又喜地捶他一拳,“臭小子!”

“等等——你是——”聽著男人與以往溫文形象截然不同的激動話語,細看他眉宇間,也尋出一絲熟悉來,溫煦已經哈哈笑起來,“看你這記性!我就是小時候被你救過一命的阿煦,因為我總丟東西,你還就給我起了個外號叫丟丟,你忘啦?”

吃驚地瞪著麵前男子成熟優雅的臉,許元哲大叫:“你——你居然是小不點丟丟?!”

那時候丟丟十歲,小屁孩一個,比他小兩歲,一群混小子玩在一起,每天風風火火,丟丟最小,總被一幫人欺負,有一次被人推進河裏,大家都笑哈哈看笑話,眼看著丟丟快要沉底了,許元哲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一頭紮進小河裏,憑著那一點點泳技,拚命地把他拖了上來,那一次,兩人差點一起死在家鄉的小河裏。許元哲無論如何也難以把麵前這個成功人士和那個發育不良的小孩聯係在一起,兩人感慨萬千,並排坐在公園的小河邊聊了大半夜,孩子一樣流出了感歎時光流逝的傷心淚。

末了,溫煦鄭重其事地拍拍許元哲的肩膀,“要不是你救我,我早就淹死了。這份情我一定回報,以後有什麼事盡管找我。”

這話聽在許元哲的耳朵裏,卻迅速地想到了自己火燒眉毛的現狀,如果利用這份“救命之恩”,說不定可以扭轉公司的局麵!

輾轉反側了幾天,雖然覺得說不出口,可是公司的情況已經無法再拖,許元哲把溫煦拉出來,在對方笑眯眯訴說著好兄弟一起喝酒的邀請之後,直接說道:“上次說的報恩之類的,是真心的嗎?”

溫煦立刻肅然,鄭重點頭,“當然!”

“好,”許元哲手心滿是濕汗,衝口而出,“我需要錢!”

溫煦看著他的眼神變得更加嚴肅,許元哲咬牙解釋:“公司馬上就要垮掉了,我不能讓父親的心血毀在我手裏!可實在沒有辦法……”

“需要多少?”

許元哲一呆,沉默片刻,低聲說出預計的最低數字。

溫煦吸了口氣,苦笑出來,“你覺得我會有那麼多嗎?讓一個那麼大的公司起死回生的資金……”他緊緊皺眉,當真深思起來,“就算把這樁別墅賣掉再填進去,我連十分之一都沒有。對不起小路,這件事,我實在做不到。”

許元哲壓住狂跳的心髒,看到對麵的男人一臉黯然轉身離去,他低喊出來:“隻有你能做得到!阿煦……再弄不到資金,我就活不下去了,你想眼睜睜看著我去死嗎?”

“可是我確實沒有……”

“我知道你沒有……”許元哲雙頰顫抖,慢慢說,“可是憑你的身份,要弄到那些錢,並不困難吧。你放心,隻要讓我躲過這次危機就好,公司馬上就會進入正軌,到時候錢自然就能還回去,不會有人發現的!”

溫煦駭然瞪大雙眼,“你是讓我……挪用公款?!”他急急退後兩步,厲聲拒絕,“絕對不行!”

許元哲全身繃緊,看著溫煦大步離去,慢慢眯起雙眼,急切的火焰已經燒毀了他的理智,隻想著如何利用那個人。

夜色深沉,許氏頂樓辦公室裏的兩個人俱是麵色如雪,許湛露跌坐在地上,雙眼渙散,猛地跳起來搖晃父親的手臂,哭著大吼:“你到底對溫叔叔做了什麼!”

許元哲緊緊抱著自己,曾經不可一世站在頂點的男人,現在已經完全崩潰,死白的嘴唇顫抖著嚅動,在這座大樓即將坍塌前,對唯一的女兒說出壓在心底的罪孽,“我開始通過各種途徑了解他們的工作流程,各項關卡,裝作已經放棄,找阿煦出來喝酒,阿煦得知我的想法感到很高興,說公司倒了可以從頭再來,但人心黑了,就永遠無法改變。我當時心裏是恨他的,覺得他在敷衍我……那天晚上,我在酒裏下了安眠藥,趁著婷雲和既零不在家,去他的書房找到了所有我缺少的東西!”許元哲渙散的眼神漸漸瘋狂,“我們身形相似,我穿上阿煦的衣服,戴上他的帽子,晚上潛進他的辦公室……他所在的係統,要調動巨額資金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的事,為什麼他不肯幫我!”

“所以你……”

“沒錯,他既然不肯,那我就替他報恩好了。”許元哲癲狂地笑起來,“第二天,一切都恢複原樣,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還是照常上班,而我得到了運轉的資金,堵住了公司的各種缺口,漸漸回到正軌。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