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3 / 3)

焰鶴顯然是被武焰煬的怒氣嚇到了,她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整個身體縮成一團。不想對她動怒,更不想說出如此傷害人的話,但武焰煬就是控製不了自己的脾氣。

從宋師傅獨自開車回來,他就開始擔心;跟她通過電話得知她正獨自跟一個叫杭佚哲的男人待在一塊兒,他更擔心;天色漸晚,她卻一直沒有回來,他擔心得無以複加;打她的手機,她卻選擇關機,他擔心得快要瘋了。

她是他惟一的妹妹,從三年前起,她就是他捧在手心裏都怕不夠安全的寶貝。她怎麼能如此折磨他?

大口地喘氣,他命令自己再怎麼生氣也不能嚇壞焰鶴。好不容易氣順了,話也穩了,他這才開口:“無論你身在何處都不許關機,聽清楚了沒有?”

“知道了啦!”她用孩童般軟軟的聲音撒嬌,妄想逃過此劫,“哥,我累了,我想洗澡睡覺,你讓我回房好不好?”

“不好。”他擔了整整一天的心,總要對自己有個交代吧!

從三年前開始焰鶴就再也沒有接觸過陌生男人,連家中的傭人他都不敢隨便更換,生怕她會不習慣。今天她竟然跟那個叫杭佚哲的男人單獨待在一起長達七個小時,他必須調查清楚,萬一那人對焰鶴有害怎麼辦?要他如何向死去的爸媽交代?

“那個叫杭佚哲的男人是做什麼的?”

是呀!杭佚哲是做什麼的?她沒問呀!聳肩又搖頭,總而言之就是不知道。

武焰煬不死心地再問道:“那他家住哪裏,電話號碼是多少你總該知道吧?”隻要知道其中的一項,他都能查出杭佚哲的真實身份。

在哥哥漸漸皺起的眉頭中,焰鶴想了又想終於還是搖了頭,“他沒有告訴我。”

“這麼說,你們之間不會再有聯係嘍!”這樣再好不過,省得他去防範每個試圖對焰鶴不利的壞男人。

“不是啊!”焰鶴緊張地再度搖頭,她覺得自己的脖子都快搖斷了,“我們約好了周六去野外寫生,當然會再聯係。”

那個壞男人還想和焰鶴再度聯係?不準!說什麼也不準!武焰煬正待發火,轉瞬間忽然想到,那個叫杭佚哲的男人沒有留下任何聯絡方式不就等於不打算再跟焰鶴有聯係嘛!

哈!算那小子識趣,武焰煬喜不自禁,“現在,你可以回房睡覺……”

哪裏還等他吩咐,焰鶴率先一步衝到……衝到電話旁邊,“喂!是聲訊查詢電話嗎?我想知道杭佚哲的電話號碼,手機也行!”

電話那頭的服務小姐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根據焰鶴的反應,武焰煬猜測那頭大概問她“杭佚哲”三個字怎麼寫。她依然是什麼都不知道,纏著服務小姐將所有音同“杭佚哲”的電話號碼都給她。

時間在一張被數字布滿的電話號碼中層疊鋪開,瞧著她專注的表情,武焰煬甚至沒勇氣上前阻止她瘋狂的行動。終於,這座城市裏所有音同“杭佚哲”的電話號碼都記在了那張大紙上。

這下她總該放下電話了吧?

不!她還沒完。

“那……再請你將所有音同‘杭寧’的電話號碼都報給我。”

武焰煬覺得自己一定跟姓“杭”的有仇,怎麼全是這些壞小子纏上焰鶴?“杭寧?杭寧是誰?”

“杭佚哲的兒子,今年要讀高中了。”

杭佚哲的兒子都要讀高中了,這麼說那家夥不是壞小子,而是壞老頭?不行!絕對不行,絕對不能讓焰鶴就這樣毀在一個變態老男人手上。從焰鶴的手上搶過電話,他直接給掛斷了。

她也不急,慢吞吞地整理著手中的電話號碼,“哥,你真是沒禮貌。人家服務小姐都在結束通話的末尾希望她的服務讓我滿意,你怎麼能一句再見不說就給掛了呢?”

鬧了半天該查的號碼她都查到了,這叫什麼事啊?

電話被哥抱在手中,焰鶴幹脆拿出手機依著順序撥打每個號碼,“請問你是杭佚哲嗎?你今天晚上和武焰鶴小姐共進晚餐了嗎?”

“你神經病!”

電話被無禮地掛斷了,焰鶴毫不氣餒,她接著去撥打下一個電話號碼:“請問你是杭佚哲嗎?你今天晚上和武焰鶴小姐共進晚餐了嗎?”

“如果有需要,咱們現在可以去開房間,邊睡邊聊。”

那頭色迷迷的聲音讓焰鶴第一時間掛斷了電話,武焰煬再也看不下去了,拉住她的手說什麼也不讓她再撥打下一個電話號碼,“你幹什麼?都這麼晚了,不去休息你想幹什麼?”

“我要找到杭佚哲。”她秀眉緊鎖,甩開哥哥的手再撥打下一個電話號碼。

不想讓她被壞男人騙很重要,阻止她如此瘋狂的舉動更重要。武焰煬不敢用強製手段,隻得耐心地勸導她:“你不是和他約好了星期六出去寫生嘛!到時候他自然就來了,你現在打電話找到他又能怎樣?”

“他要是不來呢?”她哭喪著臉追著哥哥要答案,“他要是不來,我不就再也找不到他了嗎?!我不要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我喜歡的人,我不要就這樣失去。”

喜歡?焰鶴喜歡那個兒子都快上高中的老男人?她真的瘋了嗎?

“不準!不準再打電話找他,聽到沒有?星期六也不允許你跟他出去寫生,不允許!”

武焰煬粗暴的叫喊擾亂了焰鶴的心,她抱著腦袋不斷地甩著頭,“我要杭佚哲!我要跟他出去寫生,我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我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她手忙腳亂地撥打著電話,決不肯放棄。究竟是被妹妹的行為所動容,還是實在拗不過她,連武焰煬自己都說不清楚。他默默守在一邊看著她撥打一個又一個電話,什麼也沒再說。

打了許多電話,到後來焰鶴隻是撥通號碼然後就默默聽著對方的聲音,她堅信自己一定能在第一時間識別出杭佚哲的聲音。

“喂?”疲憊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半夜三更誰還有好心情跟人說電話,“喂?誰啊?”

是他!就是這個聲音,她花了兩個小時三十九分鍾終於找到了他,“杭佚哲,是我!”

火烈鳥?他隻記得她用於作品中的名字,“發生什麼事了嗎?”

她怎麼會知道他家的電話?按照工作慣例,他隻會給出畫廊的工作電話,有急事可以通知他的助手小絨,由她打到他的手機上轉告事宜,他從不讓工作中的事情影響他和杭寧的家庭生活,沒道理火烈鳥會知道他家的電話號碼啊!

對於好不容易找到的人,焰鶴激動的聲音略帶哭腔,“我打了好多通電話終於找到你了。”

莫非她按照姓名每個打一次,直到找到他為止?果然是有錢的大小姐,平常人家的女孩哪有這種奢侈的條件?

“找我有事?”

“我怕我再也找不到你了。”她哭得更厲害了。她不想哭的,火烈鳥浴火焚身都不哭的,可她就是忍不住。

杭佚哲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準確說他不認為自己有義務安慰她的情緒。但看在她的作品將為他帶來切切實實經濟效益的基礎上,他就勉為其難痛苦一回吧!

“不是說好了周六清晨七點我去你家門口接你嗎?你別忘就行。”他是絕對不會忘的,這關係到一筆巨大的經濟利益。

焰鶴還不放心,將哥哥問的問題陸續問了一通:“那你是從事什麼工作的?”

他徘徊在說與不說之間,說出來怕她會有戒心,不說又覺得不穩妥,還是盡早招了吧!“我是代理人,美術作品的代理人,在杜烽畫廊工作。”

“那你的名字怎麼寫?”她害怕再將所有音同“杭佚哲”的電話號碼再撥一遍。

他老實交代了自己的名字,在她的追問下甚至連兒子的名字都抖摟出來了,“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幹脆一次性說完吧!

她還來勁了,“你多大?”

“三十六,比你大了整整十六歲。”16年,多麼漫長的距離。

“你才三十六歲啊?”她誠實交代,“看到杭寧準備上高中,我還以為你將近四十六歲了呢!”

他看上去有那麼老嗎?“還有別的事嗎?要是沒有就掛電話吧!我明天早上還要去畫廊工作。”工作內容就是將她的《舞火》作為畫廊的第一代理品推出,等吸引了顧客的錢包,他也該拿到火烈鳥的全權代理了。

“那……那星期六早上七點,我等你。”

他應道:“好。”這就準備掛斷電話。

“一定要來哦!”

她不放心地叮囑,杭佚哲沒有再跟她浪費時間,果斷地掛上電話。焰鶴握著手機呆呆出神,半晌沒有任何表情,武焰煬不放心地推了推妹妹,“怎麼了?”

“我好開心。”

她的笑容在嘴角漸漸放大,像急速推進的鏡頭,“我知道杭佚哲今年三十六歲,在杜烽畫廊做代理人,身邊有個十五歲準備上高中的兒子叫杭寧,我還知道他的電話號碼!太棒了!我可以找到他,再也不會失去他了。”

“他在畫廊做代理人?”

杭佚哲的職業引起了武焰煬的懷疑,難道是那幅《舞火》給焰鶴帶來了災難?不!不可能的,焰鶴用的是“火烈鳥”這個名字,杭佚哲不該知道啊!

武焰煬凝神看著妹妹,他不知道該對她說些什麼。說杭佚哲也許正在利用她取得經濟上的利益,說她該對每個人保有警惕性,說她該防範所有從她身邊經過的人。即便他真的說了,她會聽嗎?

從三年前那件事發生以後,他小心翼翼守護著她,生怕她遇到任何意外。閃著躲著小心著,繞到最後還是繞不過老天。上天讓焰鶴遇上了杭佚哲,若他這個做哥哥的百般橫加阻攔,惟一的結果隻會是傷害焰鶴,傷害他們之間的兄妹之情。

也許這一次,他所能做的隻是希望……希望焰鶴對杭佚哲隻是喜歡,無關乎愛;希望母親的悲劇不要在焰鶴的身上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