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經理,早!”
“早!”杜鵑慢慢走到杭佚哲麵前,頓了片刻方才開口,“做什麼呢?”
杭佚哲繼續低頭做著手裏的事,頭也不抬地回答著:“我正在跟‘火烈鳥’接觸,如果一切順利可以拿到她的全部作品代理權。”
驚喜在杜鵑心中漾過一道水波,剩下來的依舊是平靜無波的心緒,“你放心去做吧,有什麼需要告訴我。”
“知道了。”他答應,再沒有別的什麼可說了。
杜鵑倒了一杯咖啡放在他的手邊,狀似平常地問道:“杭寧上高中的事情怎麼樣了?”
“已經辦好了,等暑假結束他就要去上學了。”瀏覽著手頭對火烈鳥的介紹,杭佚哲的視線始終不曾離開。
他淡漠的反應讓杜鵑很不自在,她已經不知道該找怎樣的話題才好,索性關上嘴巴什麼也不說。沉默在辦公室悄悄蔓延,時間點滴流失,過了半個小時,杭佚哲猛地轉過頭,發現她依舊存在,他愣了半晌,“你怎麼還在這裏?”
杜鵑尷尬地半張著嘴,什麼時候起兩個人之間竟然什麼也說不上?“那……那我先回去了。”
“哦。”他點點頭,手指依然停在鍵盤上。
她停在門口,深深呼吸著,“佚哲。”
“什麼?”
“火烈鳥是女人?”從她進門起,他的注意力就沒離開過手上火烈鳥的資料。
“是。”有什麼不對嗎?
她不再說什麼,推門走出去。杭佚哲依稀感覺到了什麼,他的手停在咖啡杯邊沿,卻沒有送到嘴邊。他和杜鵑在一起七年時間,所有的棱角都被磨平了,這種事無須解釋。
沒必要解釋,也沒義務解釋。
“杭代理!”小絨從他的身後叫著,“有您的電話。”
杭佚哲接過電話,沉沉地應著:“喂?我是杭佚哲。”
“我是焰鶴,你在工作嗎?”
武焰鶴風風火火的聲音充斥在電話裏,杭佚哲頓時愣住了。她怎麼會知道畫廊的電話?而且還準確地打到了他的辦公室。
“是杭寧告訴我的。”她賊賊地笑著,像是中了彩票的暴發戶。
那小子居然對一個隻見過一次麵的小姑娘出賣他這個老爸,真沒天理,“有事?”
事?哦!對了,聽到他的聲音太興奮,她差點忘了要找他的正事,“提醒你別忘了,周六上午七點整,你在我家門口等我,咱們一起去寫生,你千萬不能忘哦!”
又是這件事,他怎麼可能忘呢?他還要借著外出寫生的機會跟她談代理權的問題呢!“好,我知道了,周六七點。”“是上午七點,不是晚上七點,你不能搞錯。”她二度提醒,充分發揮老母雞的功效。
隻當是為了代理權而哄騙小孩子,杭佚哲不耐煩地再應一遍:“是,知道了。”
那頭安靜了十秒鍾,轉瞬間再度揚起不放心的聲音,“那……那你萬一忘記我家地址怎麼辦?”
她到底有完沒完?杭佚哲完全不想再搭理她,隻是手握電話,心思已經集中在了手邊的工作上。
焰鶴仍是沒完沒了地扯東扯西,一會兒擔心他沒有她的電話號碼有急事找不到她,一會兒又擔心他睡過了時間不能前去,最後甚至連他可能生病的因素都考慮了進去。
天呀!杭佚哲有一種瘋狂的衝動。他將話筒放在手邊,任由她的聲音從話筒裏傳出,他卻不曾用心去聽。
從來不曾……
終於等到約會的時間,杭佚哲簡直要發狂了。這幾天,武焰鶴不斷地打電話提醒他,生怕他忘記或錯過時間。提示變成了騷擾,電話成就了他的噩夢,要不是為了拿到代理權,他真的很想用最嚴厲的話切斷與她的一切聯係。
“就快到了,現在還沒到七點,你急什麼?”到了三十六歲這個年紀,加上代理商這種職業,除了和客戶約好的時間,他鮮少有準時到達的。在她的催促下,他竟然還能早十分鍾到達約會地點,真是怪了!掛上手機,他轉動方向盤準備停在別墅的門口,再等她打扮好自己從樓上下來。大小姐嘛!總是將更多的時間消耗在那張臉上。
車子在轉動,焰鶴的笑臉也轉進了他的眼簾。從車窗外看到他的身影,她興奮地大叫:“杭佚哲!杭佚哲——”
她穿得極為簡單,像是準備去野營的小學生,背上的大畫板和手中全套的繪畫工具卻吸引了他的注意,跟她簽定代理權,他付出的精力將會得到更大程度的收獲。
車尚未停穩,焰鶴抬起腳拉開車門就跳了上去,嚇得他猛地刹車,脫口而出:“你不要命了?”
她嘻嘻地笑著,像喜歡撒嬌的小家夥,“想不到你這麼擔心我,是不是有點喜歡我啊?”
這孩子沒大沒小,沒輕沒重,杭佚哲仗著比她大了十六歲,壓根沒把她的話當一回事,“你很準時啊!”
“我五點就等在這裏了,我怕睡過了時間,所以一覺醒來就再也沒敢睡。我哥還不知道呢!他要是知道,一定不會讓我來見你的。”她曲起膝蓋,脫了鞋讓腳搭在車座上,可能是站久了,感覺有點疲倦,小小瘦瘦的身體縮成一團,惹人憐惜。
杭佚哲沒再問,自作主張地開著車尋找郊外優美的風景,作為寫生的客觀主體。焰鶴歪著頭靠在椅子上,旁若無人地睡了起來。
她就這麼信任他嗎?他不禁琢磨起來,像她這樣單純的女生現在真是很難見到了。單獨和一個才見過一次麵的男人同待在一輛車上,她竟然沒有絲毫的警惕心理,這樣的大家小姐分明是欠教訓!
刹那間,他想給這個看上去極其單純的女生一點教訓。側臉望去,陰鬱的表情融進他的眼神中,傾身上前,他本想給她來個措手不及。
她睡得很安靜,恬靜的睡容像一麵鏡子照出他的陰險,也讓他看到曾經單純的自己。自從妻子去世以後,這種感覺在他的心中早已一去不複返。時隔這麼久,麵前這個古怪又簡單的女孩竟然讓他重新走進這種激情中,他慌了。
在他閃神的瞬間,焰鶴迷迷糊糊地睜開了雙眼,杭佚哲的臉在她的眼眶中漸漸清晰起來,“到了嗎?”
“呃!”他為自己找了個掩飾的理由,停下車放眼周遭的景色。
綠色的草地夾雜著幾朵不起眼的黃色野花,在這樣雲淡風輕的日子裏和諧得有些讓人忽略它——真的要在這裏寫生嗎?
杭佚哲正猶豫著,焰鶴已經支好了畫板這就畫上了,她畫得很用心,專注到忽略了周遭的一切,包括他。
雲在飄,風在動,花草在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