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1 / 3)

婆婆土匪碰(桑果)

楔子

“娘,我不嫁!”舒蝶宿一張稚氣未脫的素美小臉上已掛滿了晶瑩淚滴。

“唉。我苦命的孩兒啊。”被喚作娘的中年婦人雙眼噙淚,“娘知道你委屈。可你大哥不爭氣,在徐州做生意賠了舒家的錢莊。原指望你二哥能長進,卻沒料想到了京城,被那妓院的狐媚騙光了銀兩。你三哥人老實,想找回你二哥,卻不想中了別人的套,輸光了盤纏不算,把祖宅也押了出去。你爹……你爹又……”

“嗚。”舒蝶宿跟著娘親痛哭起來。她那可憐的爹,也在不久前喝藥時被藥渣噎死了。原本還是一代旺族的舒家,竟然在短短一年內已落得門長青草。

“唉。我的孩兒啊。你才十四年華,那汪南浦已是不惑之年,又有八房妻妾……娘知道你委屈。”若不是那汪南浦願為舒家贖回祖宅,購回錢莊,她這個做娘的,是打死也不答應嫁女的。

“娘,女兒倒不是嫌那個汪南浦年歲太大;爹原有這麼多姨太太,我看她們每日吃香喝辣,也不覺得做九姨太就比二三姨太吃虧什麼。隻是,奶媽說我新嫁人要穿得花哨些,可張媽又說爹才走沒幾日妝該素淨些。娘!若我穿著一襲大紅袍卻素著張臉嫁人,那有多醜?”舒蝶宿櫻唇喋喋不休抱怨完,才發現自己娘親已經驚駭到了雙唇圓張。

“小夜,你……你就是為著這個不想嫁?”

“是呀。”

舒氏愣了半晌,如釋重負地籲了一口長氣,緊接著又緊張地握緊舒蝶宿的雙肩,“小夜,娘讓奶媽給你抹胭脂。最紅最豔的。不不不,還要帶。嫁妝裏再備個二三十盒最好的胭脂水粉。這回,你可還願意嫁?”

舒蝶宿一雙盈盈的眸望著舒氏扇啊扇啊的,卻始終不作答。

“再加你喜歡的糖葫蘆。二十串。”

一聽到糖葫蘆,舒蝶宿唇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來,“好!”

好開心喲。嫁人竟然還能換來胭脂和糖葫蘆。她真想天天都有人可以嫁。

汪家公子要娶親了?

這汪家雖是南京城裏數一數二的富貴人家,但卻獨得汪承嗣這一根獨苗,如此一個多金的少爺又生得天人之姿、俊朗不凡,南京城裏正值嫁期的少女哪個不對他存著愛慕之意?如今,汪公子要娶親了,眾人翹首以盼,揣測著嫁入汪家的會是官宦千金,還是閨秀碧玉,可卻沒想到包打聽郭小六卻給出一記驚天雷——

“汪公子要娶的是他上次押鏢時撿來的一個孤女!”

什麼?娶個沒錢沒勢的孤女?南京城沸騰了。七大姑八大嬸憤怒了。

“我家玉萍這樣秀外慧中的女孩兒他不要,竟然要個孤女!”

“你家玉萍能和我侄女如花比嗎?他還不是看都不看一眼……”

“真是世風日下。正正經經的姑娘家竟然比不上野狐媚。”

立在一旁伸長脖子聽免費八卦許久的少年終於忍不住好奇地插嘴問道:“那這汪家到底是做什麼營生的?竟然這般有錢?!”

七大姑之王姑以其八卦多年的毒辣死魚眼掃了眼少年,立刻得出結論:“小兄弟是外鄉人吧。”

少年臉上的驚訝之色使得王姑心情大好,於是免費開八道:“這汪家營生的買賣不少,不過要說到厲害,那恐怕他家的振遠鏢局敢稱第二,舉國就沒敢稱第一的了。”

“啊!振遠鏢局?”少年嘴張大到幾乎可以塞下一隻雞。

“沒錯。就是連皇鏢都敢接的振遠鏢局。”八大嬸之鄭嬸邊說著邊雙手交握於胸前,眼中閃動著向往的光芒,“汪承嗣不過雙十年華,竟然就坐上了鏢局大當家的位置。這樣的青年才俊要是能配我家如花……”

“什麼呀。汪公子是我家玉蘭的!”

“我們五嬌可是南京城第一才女!”

……

被爭吵聲給驚醒的少年,合上因為太過意外而大張的嘴巴,頂著那些嬸嬸姑姑的嘰嘰歪歪再度開問:“那請問,振遠鏢局該怎麼走?”

正在打著嘴仗的大仙們如醃蘿卜的食指齊齊指向南麵,戰局卻半點沒分神耽誤。

少年塞著自己的雙耳,逃命似的逃出了大嬸群。慶幸自己在被七大嬸八大姑憤怒的口水淹沒之前,終於憶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是探聽街巷八卦而是完成重要使命。

朝南麵看了看,隱約要見鱗次櫛比的閣樓豪宅氣勢一間勝過一間,看來這振遠鏢局應該不遠。

“大少爺您就放心吧。小狗子一定不辱使命!”少年拍了拍胸中那封以蠟封口的書信,踏著輕快的步子朝南巷深處行去。

包打聽郭小六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清了清嗓子道:“各位,各位,省著點勁兒吧。就算汪少爺看上了一個孤女,你們覺得憑汪老夫人的精明能幹,會要那種來曆不明的媳婦嗎?”

歡呼聲中,一直壓低帽簷無聲無息聆聽著的高大男子不動聲色地慢慢移離了人群,幽黑的瞳冷掃了一眼正一蹦一跳著向南麵而去的小狗子。唇邊,勾出一抹冷魅的笑來,“汪老夫人?本座倒要見識見識到底是何方神聖?”

陽光下,“汪府”兩個金漆大字反射出醒目的光芒來,讓人即使遠觀也自心底冒出不敢小覷的敬畏之心來。

明亮寬敞的過道之上,一身青衣的儒雅男子正跪立在房門外,如水墨勾勒出的清雅眉宇間透著如玉的溫良。

“吱呀”一聲響,房門內走出了一身銀灰色錦服的婦人來,雖已是五旬的年紀卻因為保養得體而顯得神采奕奕。

那婦人向跪著的青衣男子躬身行了個禮,冷著一張臉道:“少爺,夫人吩咐了。說她心意已決,就算您跪到太陽下山,她也不會出來見您的。”

“李媽,你跟在娘身邊的時候最長,你就替我再勸勸她吧。”青衣男子的聲音溫和動聽,配上棕眸中的懇求,即使是石人也會為之動容。

但這李媽卻比石人還要冷血,仍是冷著一張臉,“少爺,夫人的脾氣您不是不知道。恕老奴無能為力。”

“無論如何,我和若水的心意一致。娘再怎麼反對,我們也不會妥協的。”男子說時,溫煦的眸間閃過一片與容貌不符的果決與堅定來。

“承嗣。”自半敞的房門間傳出一聲沙啞的低喚,未等房外被喚之人作答,房內人已然發話,“我家鏢局是不是閑到快要關門了?你這個大當家沒事做到要在走廊上消磨時光嗎?”

汪承嗣聞言額角不由沁出點點冷汗,嚅囁道:“娘,我隻是想求你答應我和若水……”

“啊呀老爺啊!我對不起你啊!你看我本指望承嗣能爭氣發揚汪家鏢局以慰你在天之靈,可不想這孩子如此不長進……”

汪承嗣臉上已是冷汗淋漓,連一向的從容鎮定都顧不得了,慌忙起身打斷房內人的“緊箍咒”,“娘,你好生保養。承嗣這就回鏢局處理事務去。”

說罷,未等房內人回應已是三步並作兩步地離開了府邸。

房內人似是心滿意足地吐了口氣,吩咐一臉波瀾不驚立在門外的人道:“李媽,吩咐廚房給我煮些冰糖銀耳羹潤潤嗓子。”

“回夫人,冰糖銀耳羹早已準備好了。老奴這就去給你取來。”

房內人輕聲一笑,“李媽,還是你最懂我心意。承嗣那臭小子就知道忤逆我,害我為他操碎了心。”

李媽千年冰封的唇角在聽到這句飽含深情的讚美之後明顯地抽搐了兩下。

屋簷上,靜靜觀察了良久的黑衣男子微微抬高了擋住大半麵容的鬥笠,一雙闃黑的瞳中寫滿了不屑,薄唇間逸出一個冷哼來,“我道是什麼三頭六臂,原來隻是個倚老恃寵的潑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