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1 / 3)

我的四年大學生涯,在一種極其鬱悶的情緒中度過。

之所以如此的鬱悶,當然是因為我沒能去成杭州。也沒能去成據說離杭州很近的上海。而我也沒去北京。

我去了一個三不靠的地方——既不靠杭州也不靠北京更不靠家。

我莫名其妙地流落到了成都。

這事說來曲折,然而最終隻證明一件事,我和駱展陽那時緣分太淺。

高考前夕,我開始有意識地向母親灌輸自己想考浙大的想法,母親未置可否,到填誌願那幾天,她也沒明確地反對。在誌願表交上去後,我竊喜地以為萬事大吉,並為將來的美好生活做出了諸多的幻想。

我們高考那時還是在黑色的七月,正是暑氣最盛的時候,每年到高考那幾天,如果天公不作美降溫,市政府都會幫天老爺撒些幹冰來降溫。而我,就因此而嚴重感冒。

上考場的前一天我都還在打吊針,到七月六日正式考試的時候,我的病非但沒奇跡般地痊愈,反而更加嚴重。能夠堅持下來那三天並且最終的成績還是超了重點本科線四十多分,俺娘說,已經是萬幸了。

考完後我就知道,浙大是肯定沒戲了,為此我狠狠地哭了一場,弄得母親還以為我病情加重不堪疼痛。後來我又安慰自己,就算上不了第一誌願,好歹上第二誌願沒問題,我的第二誌願,是杭州商學院。

分數下來後,我安心地在家等著杭州商學院的錄取通知書。誰知道最後到手上,竟是D大的通知書。

“怎麼會這樣?”我收到班主任的電話,整個人都傻了。

“怎樣怎樣?錄取通知書下來了吧?”母親急忙問,看她雖然一臉熱切卻又篤定的反應,倒好像已經知道結果了一樣。“是啊,”我呆呆地說,“老師說已經到了。”

“哪裏?是不是D大?”母親追問。

我點頭,她卻拍拍胸口,“哎,幸虧及時找了你大姑啊!”

“找大姑?做什麼?”我抓住了尾音。

“調劑啊!總算搞定了,我也可以睡個安穩覺了。”母親手舞足蹈。

“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我“蹭”地跳了起來。

母親被我嚇退一步,“怎麼了?你爸說沒弄好之前不要告訴你,免得到時候弄不好害你失望……丫頭,你怎麼了?”

“我……”我欲哭無淚,原來父母是打算給我一個驚喜來著。果然驚喜,驚喜得我簡直不知道做何反應。我跺跺腳,萬般的不是都不能對一片好心的父母生氣,轉身就衝出門去了。

母親追出來,“丫頭,你去哪裏?”

“我去學校拿錄取通知書啦!”我嚷嚷著,不讓母親看到我眼中含淚,很快就出門。

在外遊蕩一天,最終隻得認命。回家的時候,母親已經向七大姑八大姨全部報告了一遍喜訊,還弄了一桌好菜等我。我心底歎氣,人生難測,果然不假。

報到的那天,我拒絕了父母,預備獨自一個人去學校。倒是放假回家的陸元,興致勃勃地說要和我去學校看看。

“你們不也開學嗎?”我還是悶悶不樂。

“我沒關係,到成都再飛去北京就好了。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啊,我不關照你關照誰?”陸元振振有詞地說。

那就隻好隨他了。我和他一起坐火車去了成都,他倒是比我熟路,出了火車站,連坐哪路公車到學校都知道得清清楚楚。D大離火車站近,很快就到了。

學校一派迎新的熱鬧景象,我卻始終提不起精神。所有手續都是陸元幫我辦的,要不是他進女生宿舍的時候被管理員攔下來,他恐怕連宿舍的事都幫我包辦了。

等我在宿舍磨蹭搞定後,下樓就看到陸元和一個女孩子站在一起。他一見我,就神情熱切地介紹:“年念,來,認識一下師姐。這是我以前高中的同學張薇。”

果然,陸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居然還道貌岸然地說要照顧我。

張薇是個短發女孩,比起陳雯曉,雖然不夠漂亮,但氣質上卻更甚一籌,眼中的光芒睿智卻不犀利。我不得不承認,幾年過去,陸元看人的眼光成熟了很多。

我朝張薇點頭微笑,陸元又說:“張薇,記得幫我好好照顧我妹!可別給人欺負了她!”

“嘖,”張薇笑起來,“難得見你說句人話,還真不習慣。走吧,我請你們吃飯。”

因為那句話,陸元“哈哈”笑起來,而張薇也迅速讓我產生好感。因為總的看來,我們對陸元的看法是一致的。

也因此,後來張薇成了我的堂嫂。這其中,也有我的推波助瀾。所以張薇總是埋怨是我間接推她入火坑的。

我笑嘻嘻地給她頂回去:“你不入地獄誰還入地獄啊?”

聞此話,張薇便憤憤地說要給我找一個更大的火坑。

我仍舊笑著,內心卻苦不堪言,還需她幫我找嗎?早在十二歲那年,我就在火坑裏待著,怎麼也掙紮不出來了。

開學兩個月後,我終於有了駱展陽的進一步消息,他果然如願上了杭州那所武警指揮學校。我心裏又是高興又是難過,獨自一個人在圖書館的一個角落裏待著,拿本書做掩飾,哭一陣笑一陣,瘋了一般。

然而生活並不因為我的得意或失意而停止前進的腳步,時間永遠是最好的療傷藥。慢慢地,我心裏的不甘與疼痛不再那麼強烈,也逐漸地適應了大學生活。

大一寒假,因為火車票緊張,我考試完了好幾天都還待在學校。宿舍裏早走得空蕩蕩的,學校裏也冷冷清清,加之成都的冬天本就寒氣刺骨,所以我除了因為要吃飯而不得不出門外,其他時間都消耗在被窩裏,與言情小說為伍。

要回家的頭一天下午,我正津津有味地看一本與鬼怪有點聯係的小說,突然電話鈴聲嘟嘟傳來。

被嚇了一跳的我拍拍胸口,跳下床去接電話,“喂?”

“老妹!”陸元的大嗓門傳來。

“我還小。”我翻個白眼。

“嗬嗬,”陸元笑起來,無與倫比的傻,“還在學校耗著不回家!”

“沒買到票啊!”我歎氣,“我要明天才能走。”

“你沒找人幫你買票啊?學校離火車站那麼近,自己去買都買到啦!”他念叨。

“找人買了啊,春運的票就是這麼難買嘛。”

“噢,那你自己要注意安全。你還記得駱展陽不?小時候我們一起玩的那個啊!”陸元問道。

我和他可比和你親。我在心裏這樣回答,嘴裏卻滿不在乎地問:“記得,怎麼了?”不是又出什麼問題了吧?我的心懸起來。

“他今天到成都,可能明天要和你一起回家,我已經把你的宿舍電話告訴他了,你幫我接待一下他!”

我的頭一下子又開始嗡嗡響,心跳迅速加快,“沒問題。”

和陸元通過電話,這下我再也看不進書了。目光時不時看下宿舍的電話機,仿佛那上麵承載著我全部的希望。

過了一會兒,我摔了書,跳下床走到衣櫃前,翻出了我冬天所有的衣服,一件件拿著在胸前比劃。

從前的那些相遇,幾乎都是偶然碰到,在得知他要來的時候,我怎麼能不好好打扮一下?真的是從來沒這麼緊張期待過。然而那些衣服卻沒一件能叫我滿意,無論怎麼樣搭配起來,感覺都無法達到我想要的效果。為什麼,明明有好些不錯的衣服,卻總缺少關鍵時刻可以穿出去見人的那件?

看完所有的衣服,我終於下決心穿那件紫色的高領毛衣,外麵套上紅黑格子短裝外套,再配黑色牛仔褲。在鏡子前轉了兩圈,滿意地對自己點了點頭,又將衣服脫下來,小心翼翼地掛好,免得弄皺了穿著不好看。對著鏡子,我又發現眉毛不夠整齊,暗暗恨自己平日裏總以素麵朝天為榮,脂粉不施,到了這個時候卻被拖了後腿。可是,也隻能這樣了。好在我皮膚還算光潔,看來也不會太差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