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可鑒，她巫醫聖絕對不是施恩不圖報濟世為懷的大夫，隻是碰巧心情好，好奇了點，順眼點才來者不拒把脈看病的。於是，無心之舉所經之處皆留下了巫醫聖的傳說，傳啊傳的，就傳到了皇宮裏，這不，她大小姐就被請進來了。
“民女巫醫聖拜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跪禮。
“放肆，竟敢在皇上麵前大不敬！”旁邊的公公尖聲嗬斥。
“民女絕無冒犯之意，民女的名字確姓巫名醫聖。望皇上明察秋毫。”哎，這名字是占了不少便宜卻也帶來不少麻煩呐，真不愧是那老不死取的。
“平身。”低沉威嚴的嗓音在華麗的大殿裏顯得越加的空曠哀傷。
哀傷？這天之驕子有什麼好哀傷的，她才要哀傷好不好？好不容易得個自由還得防東防西。
“謝吾皇萬歲。”起身，仍低眉斂目。雖然她上有年齡不知幾何本領不知幾何的師傅以及師姐們下有她老娘一身出神入化的醫術，但是，在一國之君的地盤上還是上道點好。項上名為巫醫聖的人頭隻此一家別無分店呐。
“隨朕來。”
“是。”拎著醫藥箱，巫醫聖跟在九五之尊身後，不知走了幾道彎幾條道。
終於，在一處看起來荒廢破舊的苑門前停下，細看還是可以追溯從前的華麗奢侈。
踩在青石鋪陳的小徑上，醫藥箱劃過及腰的荒草，巫醫聖越加的覺得陰森恐怖。這九五之尊該不會是不爽她的名字要把她帶到偏僻的地方殺人滅口吧？
嘎——忽然的，瓷器破碎的聲音來自她的腳下。低頭查看，差點尖叫出聲，玉皇大帝瑪麗路呀，她正踩在一片碎片上，讓人不舒服的是碎片上竟然都是鮮血斑斑。
“濃兒……”九五之尊見狀立馬跑進屋內。
“不要，走開走開……”接著是女人聲嘶底裏的聲音。
“濃兒，別這樣。我是晨啊，你看看我，我是晨……”
“啪——”
老天，玉皇大帝觀音菩薩，巫醫聖總算有幸見識到捋龍須的畫麵是有多麼的刺激。那個披頭散發衣裳淩亂的女人竟然打了當今天子九五之尊的耳光耶！而且還留下了鮮紅的血印？！
“該死的，你竟然受傷了！你竟然受傷了……”更震撼的是，九五之尊是震怒了但不是為了被打，而因為女人的自殘。他抓過女人的手，緊擰眉查看女人掌心的血肉模糊，冷硬的嗓音難掩激動地命令——
“給朕水！”
“……是。”巫醫聖忙跑出去打水，過程中不忘鬱悶，向來隻有她命令人沒有人能呼喝她的，幾時淪落到跑腿了，就算他老兄是九五之尊又怎樣？
端著水回屋時，女人已經被九五之尊抱到內室的床上，小心翼翼地哄著。
“皇上，還是讓民女來吧。治病看診本來就是民女的職責。”
九五之尊無言的讓出空間給她查看傷口卻沒有離開，坐在床沿將女人攬入懷緊緊而小心的摟著，認真地地盯著巫醫聖處理傷口，神情越發的凝重。
“傷口見骨，很深。”洗淨傷口後，巫醫聖從醫藥箱取出藥膏紗布，“皇上不用擔心，隻要每日塗抹民女獨家特製的藥膏傷口一個月就可以愈合而且不會留下疤痕。”
也許是折騰了一天再加上藥膏的麻醉作用女人終於是抵擋不住暈了過去。
“皇上不用擔心，姑娘隻是痛暈過去了。”瞄到九五之尊凝重的表情，巫醫聖解釋，“它叫七日膏，顧名思義就算再厲害的傷口隻要塗上它七日內愈合並且不會留下疤痕，其次七日膏有止痛的作用可以減輕病人的疼痛。”
呃，九五之尊也不見得會認真聽進去她獨一無二的創造，在確定懷裏的女人沒事之後便神遊去了。巫醫聖很識相的閉嘴，收拾醫藥箱退至一旁。
外表看起來聽破舊的院落，屋裏的設備卻是應有盡有，盡管簡陋樸素了點，更是陰暗了些。不過，巫醫聖瞄了瞄正輕柔把女人安置床上小心蓋上被輕撫女人發絲，一切都小心的……對於一個被打入冷宮的女人而言，她應該是列外。
“隨朕出來。”在女人額上落下一吻，九五之尊率先出去。
“是。”
臨離去前，巫醫聖回眸看了眼床上的女人，很美很豔的女人，盡管蓬頭垢臉茫然失措。
雜草叢生的庭院裏，負手而立的男人背影挺拔俊逸卻也抑鬱疲憊。
“濃兒的病有希望嗎？”在落霞餘暉裏，疲憊的語音泄漏一絲希翼。
“民女鬥膽問一下，濃兒姑娘這樣的情況有多長時間了？”瞧，她又遇上一個好玩的。
“三年前開始，近一年越發嚴重，經常出現自殘行為。告訴朕，濃兒能不能治好。”九五之尊沒有轉身麵對她，她吐舌暗自驚訝。
三年耶，以一個皇帝而言還真是有耐心，該讚美他夠癡情還是夠毅力？
“這個嘛，請容民女觀察研究幾天找出病因再對症下藥，畢竟精神上的傷害不同身體上的。”
當落霞最後一抹餘暉也消失，殘破的苑閣裏傳出女人歇斯底裏近乎瘋狂的囂笑，空洞而絕望，驚掠了庭院裏棲息的鳥。
月上中天，巫醫聖提著宮燈再次來到女人的院落，屋裏灼灼的燭光將女人舞動的身影倒影在窗上，淩亂而空洞。殘破陰森的夜幕裏吟唱著女人的絕望——
落花逐水流，當年金屋在，已成空悠悠，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愁，可憐桃花麵，日日見消瘦……
玉膚不禁衣，冰璣寒風透，粉腮貼黃舊，娥眉苦常皺，芳心哭欲碎，肝腸斷如朽……
是《長門賦》，小時候曾聽大師姐唱過，而那也是她惟一一次見冷漠淡定的大師姐露出無措茫然。她曾好奇問過師傅，師傅說，喝了孟婆湯會忘了前塵舊事，才得以投胎為新生。而有些東西就算喝了孟婆湯也無濟於事那隻是讓人暫時遺忘而已，就算如此，仍會在記憶裏殘留影像，不經意間……但是，再刻骨銘心再堅硬如鑽仍敵不過時間，時間可以消磨一切，即使記憶裏殘留的影像。
所以，當大師姐唱《長門賦》時才會覺得熟悉可是又想不起來才……那麼茫然無措的？她並不懂得師傅話裏的含義，隻是想著，一千年，足以消磨大師姐對前世的記憶。
“嗬嗬，可憐桃花麵，日日見消瘦……金屋……空悠悠哈哈……”
女人的笑聲尖銳瘋狂就連窗上斑駁的身影也透著癡狂，在漆黑空曠的院落裏更顯得恐怖陰森。
“哈哈……空悠悠空悠悠……”
巫醫聖緩緩步上台階，緩緩推開紅漆門，邁了進去。
瘋狂撕扯著帷幔的女人回首看她，咧嘴癡笑——
“當年金屋在，已成空悠悠……空悠悠……”女人在重重帷幔間舞動撕扯伴著尖銳瘋狂的笑聲。
“瘋一百年也沒有，皇帝是不會放你走的。與其這樣傷害自己倒不如幹脆點。不獨愛寧自由，不自由則寧死，哪怕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無視女兒僵硬的身影，巫醫聖用腳踢開碎片挪出一片幹淨徑自坐下，摸出香瓜子閑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