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怎麼會發生呢?她至今還在懊惱,她不過從食堂出來,遇到他騎車經過,他問她中午有事嗎,有幾個流體方麵的問題請教,她說沒有,於是就坐上了他的自行車。結果一坐就坐到了222房間,當她看到他拿鑰匙開門的時候,她就什麼都明白了,他居然一直留著這個“方便”的房間。她該轉身就走,但身體裏就像被人下了魔咒,行動不聽意誌指揮,甚至在他誘哄她午睡並在她身邊躺下來時,她也沒有拒絕。她在心裏厭棄自己也厭棄他,借著冷冷的語調和嬉笑的言辭來抗拒彼此之間的吸引和誘惑,她很清醒,知道什麼叫不能、什麼叫不該、什麼叫不值,也知道感情在朝著一個危險的方向墜落。在理智與情感的交戰中,理智勝利了,因為她一直是個理智的人,但這場仗打得好辛苦,她終於理解他很久以前說過的話:“感情往往不由人的理智控製,哪有什麼理論可循?”不由的控製也要控製,至少她說出了那兩個字“再見。”
他“壞”到什麼程度她不想去見證,“瀟灑”到什麼程度她也不想去檢驗,她隻想尊重自己。如果說她對他有愛,那麼這份愛在愛情的世界中流於膚淺,因為她做不到為了愛不顧一切,單純地付出;在親情和友情的世界中流於邪惡,因為她做不到純潔和堅定。難怪人家說:男人和女人之間,不存在單純的友誼。那麼他們就做不單純的朋友吧,不過在她“不單純”的定義裏不包括上床,因為他沒有資格擁有她的純潔,因為她不想讓自己處於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
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叫痛苦,愛上一個不值得愛的人叫什麼?網友說:叫自虐!
沐陽翻白眼,說她那個網友是“經典詞典”,但她必須承認,經典的東西往往描述得貼切。自虐!她笑,她從來不是漂亮女人、不是溫柔女人、不是會撒嬌的女人、不是瀟灑女人,但絕對是善待自己的女人,明知是自虐的事情她怎麼會去做呢?
他順利完成答辯的那天,她見到他的妻子,據說他妻子來公幹,正好順便過來跟他商量就業的事情。她早就答應過他答辯的時候去給他助威,不管發生了什麼,他們總是朋友,她不想食言而肥。他的妻子很漂亮,長得小巧玲瓏,嗓音很有磁性,屬於那種既會撒嬌又懂溫柔的女人,據說是學文的,看上去比理工科的女孩子風情萬種得多。她跟他妻子握過手後,不由自主地揚起一個懶懶的笑,因為她霍然明了他當初沒有留她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她不夠漂亮。說白了,就是她沒有足夠讓他付出承諾和努力的本錢。她這麼想絕不是自卑也不是怨恨,是清醒,是勇於麵對現實,因為她在他們的言語行動之間看到了體貼,卻看不到和諧。如果夫妻之間說話做事顯得很刻意的話,隻有兩個原因:一是故意做給什麼人看,二是他們不相愛。她不覺得他有什麼理由要做給她看,所以隻剩下後麵一個原因。娶一個自己不愛的人,那麼這個人必定對他有什麼好處,比如美麗,比如滿足他身為男人的虛榮心,比如解除了家庭和社會對於不婚的壓力,比如她承諾了他的自由。內情她不可能知道,也沒必要知道,因為她又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她不嫉妒。聽說他結婚的那天還有一絲鬱悶,見到本人她反而不嫉妒,連一點酸酸的感覺都沒有。說實話,她甚至認為這樣美麗且有味道的女人是他抓不住的,就不知道她選他是為了什麼,想必也不是因為愛情吧。
在表哥家做飯時,他趁她上陽台的空檔跟過來,低聲問:“你笑什麼?”
她不解道:“什麼笑什麼?”
“你今天一直在看著我跟影子笑。”影子是他妻子的名字。
“呃……”她有表現得那麼明顯嗎?“我是看到你們郎才女貌,登對得很,替你感到高興啊。”
“小騙子!”他用力彈她的額頭,“我不看你的表情都知道你在說謊。”
“哎喲,”她痛得驚叫一聲,幹嗎那麼用力,額頭一定起包了。
其他人被她的痛呼驚動,表嫂忙問:“怎麼了?”
她故意高聲抱怨,“大哥啦,又彈我的頭,影姐姐,你幫我報仇。”
影子抿嘴淺笑,笑容卻冷冷的,沒有說話。她搭在影子胳膊上的手一頓,隨即用力搖了搖道:“影姐姐,大哥這麼喜歡欺負妹妹,他在家有沒有欺負你?”
“沒有,”影子的聲音柔柔的,甜甜的,“他很疼我。”
“哦——”她拉長聲,“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表嫂,你以前受過什麼委屈都給影姐姐說,讓她替你出氣。”
表嫂笑道:“嫂子才舍不得呢,你看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好得蜜裏調油似的,我看你們還是商量商量去哪兒吧,總不好一直兩地分居。”一提這個話題,大家都不做聲了,這裏自然沒她插話的分兒,於是江平自動自覺下樓買味精去了。
晚上入睡時,夢裏都是影子那冷冷淡淡的笑,所以說人不能做虧心事,雖然她跟他真的沒什麼,但出軌的定義到底該怎麼算呢?她畢竟曾經跟別人的丈夫躺在一張床上。她這種人,還是不適合做第三者,還沒怎麼著呢,自己先心虛了,現實永遠沒想象的那麼灑脫。
影子隻停留了一個星期就走了,表嫂說他們最終也沒有達成一致,大哥已經去申城洽談過,派遣證很快就可以發了。兩地分居,如今的世道,兩地分居若還可以長長久久,絕對是奇跡。
“發生了什麼事?”江平望著屋裏一片狼藉,焦急地看著走來走去的表哥。他一通急電把她叫來,就說有急事,也不說到底什麼事。
她風風火火地趕來,就發現家裏跟刮了台風似的,沒一個完整的地方。
“我,我……”表哥滿臉漲紅,額頭不停地冒汗,“你,你表嫂進醫院了。”
“什麼?進醫院?她什麼地方不舒服?你站在這裏幹什麼?為什麼不去醫院陪她?”
“大哥陪著她呢。”
“大哥是大哥,你是你,是不是叫你回來拿住院的東西?快,找個包,我幫你收拾東西,表嫂到底怎麼了?不是孩子要出世了吧?”
“不是,還有五個月呢,是動了胎氣。”
“怎麼這麼不小心啊,表哥,你還傻站著幹嗎?快點動啊!”
“平平,先別找了,你陪我去趟醫院好不好?”
“好啊,那也得先帶點洗漱的東西,要住多久?你要不要陪床?”
表哥的汗冒得更凶了,“不要,她,她,她現在根本不想見我。”
“什麼?”她停下忙碌的手,轉身看他,“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