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五章 一將功成萬骨枯(1 / 3)

卿顏醒來已是幾近正午,心懸投石器一事,急忙起身,被軍醫攔下後又是一番胡攪蠻纏。聽著軍醫吞吐的言辭,卿顏蒼白的臉蛋已沒有一絲血色可以褪去,偏是眼下事大,若是讓泉清國的箭陣攻來,她怕是也不用七皇子揭穿女子身份,先就被賞了個軍法處置。掙紮起身,服了軍醫一劑藥後,出了營帳。

投石器已一輛一輛、整整齊齊排列河邊,所用巨石七皇子也早已吩咐,準備妥當。幾位將軍站在他身後,氣勢淩厲。

卿顏瞧這狀況,挺直了腰板,向著七皇子走去。

他嘴角那意味深長是什麼?冷笑?訕笑?卿顏看不出分毫。眼裏那跳動的光芒又是什麼?興奮?喜悅?卿顏不敢猜測。隻是一步一步,直直接近。

“鳳九大病還這般勤勞,莫不是怕我獨占功勞?”清冷的調笑聲,一字一句紮進耳膜。

卿顏不語,或說,能言善辯的鳳九不知該說什麼。半天,隻是看著七皇子,連一句阿諛奉承的場麵話都沒從喉口擠出,沉默。

比起卿顏來,七皇子顯然心情大好,“鳳九,你說,泉清國這土方還需多久才能壘成?”話鋒一轉,竟是無關緊要之事。

卿顏看看對岸,答曰:“片刻便成。”

七皇子聞言淺笑,“我喜好在巔峰之際將人拋下。”溫柔無比的語氣,卿顏自進宮還未曾見過如此溫柔的七皇子,卻是寒徹心扉,凍在當地。

在對岸土方完成之際,約莫兩千士兵擺開箭陣,意氣奮發。

七皇子手中軍旗一揮,士兵齊聲長吼,萬石齊發,氣勢驚人。巨石劃破長空,如墜落的星隕,一寸一寸,割裂堅實的土方,將敵軍累積心血付之一炬。

原本意氣洋洋的泉清士兵四處逃竄,被坍塌的土方壓住的,被飛來的巨石砸碎的,在逃逸途中被踩落的,一片悲鳴,震天動地。而河岸這邊,士兵氣勢如虹,雷雷戰鼓,破雲而出。

七皇子淺笑,低聲在卿顏耳邊道:“此刻光景,不比早早摧毀土方好多。”輕聲細語,在卿顏耳中卻比士兵豪氣萬丈的吼聲,比敗兵連連不斷的哀鳴清晰萬分。

卿顏僵直地看著對岸那一片愁雲慘霧,遍野哀鴻。

這就是與他作對的下場。

回營帳後,軍醫戰戰兢兢地捧上藥碗。

卿顏精通醫道,葵水之事,師傅雖沒有提及,但醫書上多少有記載,她並不畏懼,倒是把這軍醫嚇得破膽,深怕惹上禍端。

今日醒來後小腹就疼痛不已,方才被七皇子嚇得暫時遺忘,一進營帳,那痛楚時時傳來,折磨著她。

今日大勝,想必幾位將軍都會讚同一鼓作氣,今夜渡江。而依七皇子的部署,他約莫是想緩上幾日的。

思慮一起,額頭冷汗更甚。

一名小兵進賬稟報:“小侯爺,七皇子請您去大帳商談。”

卿顏直了直身,將小兵打發後,攤出枕下包袱,取出金針快速地紮入承漿、大椎、承山、三焦俞、腎俞、氣海俞幾穴。痛楚稍緩,卿顏在軍醫錯愕的目光中起身。離開營帳前,順口吩咐軍醫準備幾樣熱敷藥膏。

一進大帳,幾位將軍不是打了勝仗後的麵帶喜色,卻是憂心忡忡,眉眼不展。

“何事?”就不能給她個安寧嗎?

安將軍答道:“泉清國養有一種極為凶猛的野獸,名為虎獅。虎獅凶殘,見人必殺。泉清國之前戰無不勝亦是因為有虎獅做前鋒,現下,好不容易破了泉清國的箭陣,預備過江,江邊卻滿是虎獅。”

預備過江的隻有你們幾位將軍吧!

卿顏隻覺可笑。這幾位將軍與七皇子也相處近一月了,七皇子那肚腸卻是沒看穿一分。瞥了七皇子一眼,瞧那表情,哪像是被困擾,分明是躍躍欲試,棋逢對手的興奮。卿顏壓下心髒不規則的跳動,擺出惋惜之情,低沉一聲:“可有對策?”

幾位將軍的臉霎時扭曲,懊喪、悔恨盡現。最後還是由為首的安將軍代為發言:“我軍人數眾多,若是硬攻,虎獅數目有限,自然是抵不住攻勢。”

想七皇子會同意嗎?他那性子,最好是一兵不損地勝了這場仗。卿顏歎氣,“虎獅懼何?”

“水。”沉默半天的七皇子發話,在他的眼神默示下,卿顏走近,與他一同研究潼城地形。潼城四麵環水,地勢低窪。卿顏霎時明白,這七皇子早有對策,隻是在消磨時間。

“幾位將軍先回去休息,我與鳳九再商談。”

幾位將軍聽後,推脫再三,沒想出辦法已是一恥,哪好意思現在回去休息。

卿顏卻是明了七皇子心思,幫忙遊說,幾位將軍雖不甘,也就被這麼趕回去了。

帳簾一闔上,卿顏便被拉入溫暖的懷抱,耳邊麻癢之感傳來。

“卿顏。”他低聲呼喚。

卿顏不敢掙紮,也不敢太順從。幾縷杜若香氣,魔魅般纏心入魂。

“身上還紮著針呢,真可憐。”這慵懶迷人的語調,這輕佻凉薄的口氣,是七皇子嗎?

卿顏微微掙紮,她就是身在獅口的兔子,看不清背後的敵人,一味地被愚弄。

七皇子自然不會讓她稱心,抱得更緊。

卿顏隻有在心中哀歎,原來比起七皇子,三皇子那強迫人的手段隻算爾爾。

這算什麼呢?若是三皇子,她可告訴自己,那是情愛,雖然三皇子對她的愛遠遠抵不過愛他自己。而七皇子。她可不認為七皇子到了懂情識愛的年紀。怕是找到一件有趣玩具,喜歡,便終日拿在手上把玩,不喜歡,她的下場又是什麼?

思至此,不免輕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