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章(2 / 3)

婚事還有一日,任何變數都有可能發生。

“阿富。”

“小的在。”

“好好看著她,少讓她接近問存。”不過,他怕什麼呀?問存一向聽他的話,就算她想做什麼,那也是徒勞吧?

唉,矛盾!

他這個老人要替他們操心到什麼時候!還有那個商家的不肖子,想起來他就有氣!

“是。”盡管有疑問,但富叔聰明地不言。當個管家不容易,當個好管家就更加要懂得什麼該說,什麼又不該問。

下雪了——

那從天而降的雪花晶瑩剔透,不染一絲塵埃,如此純淨雪白,與這個世界實在不符啊。

從商老太爺屋子出來的靳非垠,繞著回廊走,慢慢地來到商府的花園裏,現下還沒有人來管她,先偷了小懶吧。

她相信,從此後,她可沒那麼好命了,那個固執的壞脾氣老頭一定會讓管家好好“招待”她的。

唉,她是惹了誰了,有那樣的家世又不是她的錯,心中突然印上他的身影,也不是她的錯啊!有誰能管住自己的心呢。

不過,如果她那麼被對待,也隻能怪自己方才的態度太讓商老太爺生氣了。沒辦法,她的性子有一點像娘,遇到不怎麼講理的人,固執又不服輸的性子總要冒出頭,替自己惹麻煩。

花園中,隻有石子小徑是幹淨的,其他地方正慢慢被雪覆蓋,那原來籠罩一切的雪還沒完全融化,此刻又要再加一層,實在有些可憐那些花花草草。不過,春風吹又生,春天一到,繁花似錦,一定又是一番別致的景色。

下雪的日子裏,最好就是窩在被子裏,一邊圍著火盆吃糖葫蘆,一邊賞雪景了,可惜如今身為人家的丫環,可沒那麼好命。

她搓著雙手,笑吟吟地望向天際。

無妨啊,如果能看到他,什麼事都無所謂了啊。哪怕他明日就成親,哪怕他心中壓根沒有她,她也無所謂啊……

真的無所謂嗎?

恐怕,不是。

初見他,是在她受傷的時候。那時的他,善良而溫和,眼中是純然的和善笑意,就連他的懷抱也充滿了溫暖的味道。

再見他,他依然是那種表情。

第三次見他,卻讓她的心頭緊了緊,他眼中閃動的竟然是冷意,竟然是讓人望之卻步的無波無情。

然後,那天夜裏,她終於得以與他說了會話,而他又是一位關心下人的好主子。那公式似的關懷裏,讓她懷疑,自己是第幾位受他關照的丫環。

原本,她在短短的時刻裏,能見他那麼多回,她心頭應該感到滿足了,要報恩,也非見得隻有以心相許這一種。

但是見他多了,心頭想要了解他的念頭也隨之多了起來。

不,不隻是了解的念頭,之中還夾雜了一種想要被了解的想法——被他了解,被他認識,被……

唉,哪裏能欺騙自己呢。其實,自己心底是越來越在意他的啊,多想他還沒有訂親,多想能早些與他相遇!可是,隻有十幾個時辰了,隻有那麼多時間了。

伸手接住上麵飄下的朵朵精致的雪花,看它不多時就融化在手心裏,消失得真快,就如同她能擁有的,光明正大看著他的時光一樣。

明日之後,她懷疑自己是否能忍受他軟玉溫香在懷,而她隻能叫那一聲“少爺、少夫人”的處境,也許還是離開得好吧。

她撫上胸口,那裏有點痛,微微痛著。

雪越下越大了,但她卻不想去躲,那雪花落在身上,雪水流進衣中的感覺,雖然冰冷,卻讓她的神智格外清醒。

冬去春來,夏走秋至。

既然她不能控製自己,不能控製即將發生的事,那麼,就隨它吧,任時間來決定一切。

突然,很想發泄一下,如果任心頭的那痛占據心房,那麼她勢必要痛苦良久。而小時候,娘教的讓自己開心的方法,此刻正好能用上。

接著,她開始與雪玩耍,在雪中轉圈,將咯咯如銀鈴的笑聲灑在這暫時無人的小花園裏,讓這一場雪,見證她的心事!

要趕往庫房拿東西的商問存路過花園,看到的正是那麼一幕。

白雪飄飄而下,一名淡藍色衣裙的女子正盡情地歡笑,在漫天雪花中暢快地玩著笑著,仿佛純淨得如那雪花般不染世俗一塵,仿佛要就此羽化升仙一般。

這樣美好的畫麵啊,將他深深吸引,他從來未見過眼前的情景,便不由自主地,走向那園中的涼亭,坐下靜靜欣賞她的歡樂,感受著她的歡樂。

未幾,他的臉色暗下,為何他感覺到那歡笑中,竟然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愁?她心頭不快嗎?可是,她的臉上卻又未表現出來啊。

驀地,他很想知道她心頭在想什麼!

一下子,天地之間好似就剩下這麼兩個人,無名的牽係悄悄地,將他們連起來。

很一會兒後,靳非垠玩得乏了,她慢慢停下動作,緩緩地,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

“啊!”好冰啊!

她立刻跳了起來,那瞪著椅子的模樣煞是好玩。仿佛能將它瞪到承認自己的錯誤一樣。

不遠處的商問存不禁笑出聲,也因此,讓她發現了他的存在。

靳非垠聞聲立刻回頭,就發現了正拚命忍住笑的商問存。

她狠狠瞪了他眼,但他笑得更起勁,毫不掩飾。

靳非垠瞪著他,而他笑著,良久,她才終於垂下眼,落寞寫在眼中,慢慢坐在方才讓她跳起來的石椅上,沉默不語。

商問存愣住了,她這是……

而她的表情讓他十分不舒服。於是他起身,朝她而來,踏在雪地上的聲音,極其細微,以至當他出現在靳非垠眼前的時候,她被嚇了一跳。

“你……”以為,他離開了,所以才更加地難過,但他怎地沒走,反而走了過來?

“需要……幫忙嗎?”他出口的話,把自己給嚇住了,如此暗啞,又似乎隱隱透著溫情,幾乎是立時的,他將視線轉向那被冰封住的湖麵,神情之專注,好似上麵能長出一朵花來。

“幫忙?”她不解。她何要他來幫忙,幫什麼忙?她的事,他能解決,但無力解決,勉強的東西,她可不要。

“嗯。”沒來由啊,他居然對這名女子放了太多的關注,而他甚至不曉得她是友是敵。

她笑:“我無需你幫忙。”

她笑,笑得淒涼。

她無需他的幫忙,並非她不用他來幫,而是因為,即使他想幫,也幫不上的啊,也是有心無力的啊。

她能說:不要成親就是幫了我?

不可以的,不可能的。

“但……”她適才因何而神傷?

“少爺!”靳非垠站起,將麵前的商問存弄呆了。既然不可以,既然不可能,那麼,她便該做些什麼了。

“明日是少爺的良辰吉日,少爺不該在此,還是去好好準備吧。”說完,福了福身,掉頭就走,將商問存硬生生晾在一邊發怔。

可是天知道,她的心頭是如此的熱啊,全身的血液似乎也在往上衝。他竟意外地來關心她了,這讓她走得有些不穩。

然而,心底的一角卻也在提醒自己,他隻不過是一時善心,正如他一時興起允她入府一樣,他對她並無半點感覺啊!

冷與熱,開心與失落交織在她心底,一路而去。

她是怎麼了?

商問存望著那離去的背影,茫茫然地不知何因。

而那背影在此刻他的眼中看來,依舊帶著憂傷,那讓他的心也忍不住泛過一絲不忍。

不忍?他怎地會有如此奇怪的想法?!

她是名新來的丫環,而他是明日要踏入牢籠的新郎官!即便是相遇,也不該出現在這樣的時刻,這樣的情境下!

他閉了閉眼,暫將心頭的異樣壓下,毅然轉身離去,而他沒看到,走了一半的靳非垠,卻正在花園的一角默默地望著他……

成親——

鞭炮聲,爆竹聲,吆喝聲各種各樣的聲音充斥著整個商府,將原本帶點冷清的商府裝點得分外熱鬧。

在新房裏,打點一切的管事正手忙腳亂地吩咐大家做事,各就各位。隨後,新郎官該穿紅蟒袍準備去迎接新娘子的花轎了。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