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2 / 3)

“其實我不該多言,但為了死去的頤慧以及未出閣的盈盈,有些話還是要告訴你。”

“關於什麼?”

“雲顏。”

他一怔,腦中瞬間憶起那些眾人口中流傳的蜚短流長,想到眾人所確認的雲顏不嫁的真正原因。頤祥見他不開口,便視作默許。

“說來也荒唐,在我未娶之前,雲顏一直是我的紅顏知己。我也想過迎她過門,但是依她高傲的脾性決不願做小,所以我們才斷了恩義。這件事許多人都知道,拜在雲顏石榴裙下的貝子也不僅我一個,可惜她僅是漢人教習的女兒,門不當戶不對。雲顏是個不甘人後的女子,所以婚姻大事也就蹉跎了。”

“這同我娶她有關係嗎?”預料中的陳述,早有心理準備的人冷靜地反問。

“什麼關係?”勸解者一臉大驚小怪,“當然有關係!你是書念多了,變迂腐了!雲顏想法設法要嫁進謝府,衝著的是謝夫人的正室位子!”

雲顏嫁他是因為謝府正室夫人的名分?這算什麼荒謬的理由?被看作迂腐的左副都禦使好氣又好笑,輕蔑地望向另一人。

“恐怕你是誤解了雲顏,她從沒說過要我娶她,我拒絕婚事的時候,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喜歡她。”

“不會吧?照我看這就是她的心機之深。想當初我和她在眾人眼中分明是兩情相悅的,誰知隻因為我不能娶她為正室,她便同我恩斷義絕。”頤祥狡辯,隨口胡扯。

笑話!就算頤祥所說屬實,可在謝君恩看來皆是胡言亂語。什麼兩情相悅?什麼恩斷義絕?明明是頤祥先要娶他人為妻,反過來卻指責雲顏不願在一顆樹上吊死。隻是不甘被遺棄而已?何必要用那種說蕩婦的口氣?

“夠了!除非我出家當和尚,除非我死,除非雲顏不答應,要不然我娶雲顏是娶定了。五貝子的好意我心領了,請回吧。”

絲毫不客氣的逐客令,心虛的人哆嗦著起身,躲過對方炯炯有神的逼視。

“你……會後悔的……”有氣無力的軟弱話語換來謝君恩的嗤鼻聲,聽得說話者一臉羞惱,急急步出書屋。

書房門被無情地關上,隔斷外界對屋內幾近無聊的幹擾。而充滿人情事味的天地間,何處都無清靜之處。

“五貝子就這麼走了嗎?”躲在牆角的豔紅現身而出,上揚的豔色紅唇隱藏著對眼前男人的鄙視和嘲諷。

“啊……”受驚嚇地抖動七尺之軀,頤祥看清現身之人後馬上換了個溫柔笑臉,“我以為是誰,原來是你,怎麼,等我等得急了?”

抿唇一笑,豔紅輕浮地將身軀靠向身旁的男子。

“正是,五貝子果真懂我的心。可惜……”她橫他一眼,盡顯眉角唇畔的嫵媚風情。

“可惜什麼?”

“可惜你為了得到雲顏所下的苦心怕是白費了。”見他一臉錯愕,豔紅反倒一臉得意,“方才我在書房外聽得一清二楚,憑我對男人的了解,五貝子真正的目的怕不是為謝君恩,而是見不得雲顏另嫁他人罷了,依我看……”

被一語道破心機的人急忙用大掌捂住女子的豔唇,情急道:“我的好姑奶奶,知道歸知道,用不著都說出來啊。好,你說,你想怎麼著兒?”

魚兒上鉤了!豔紅拉下捂住自己嘴巴的大手,笑得又美又魅。

“簡單。我可以不計較以前五貝子騙了我,害得我人財兩失的事情,但您多多少少也該補償些給賤妾吧?賤妾別的不求,就希望五貝子遵從以前許下的諾言,迎賤妾進門。賤妾也知道以賤妾的出身是配不上頤貝勒府,所以就算是當小的賤妾也甘心。”

“娶你為妾……這……恐怕……”即使是小妾,迎一個風塵女子進貝勒府也未免要叫人笑話,何況他憑什麼非娶她不可?

“忘恩負義的負心漢,男人沒個好東西。”讀出他內心的計較,豔紅擰一把頤祥的胳膊,“好吧,知道你有你的難處。這樣吧,你今天把我接出謝府,找一處幽靜舒適的地方,再給我些銀兩度日即可。”

要他金屋藏嬌?這個方法也可行,但一時之間他不知去哪裏弄出置屋的大筆銀子。

“愣著幹什麼?隻要你把我安排妥當了,我就想個法兒讓你得到你想要的雲顏,叫你們貝勒府不至於為她和謝君恩這門親事掉臉麵。”

“真的?”若能得到一直得不到的女人,他不妨一試,何況此次還能左擁右抱。

“自然當真。”豔紅信心十足,“不過,您至少先把賤妾接出謝府吧。”

“對,對,我這就找李管家說去,你等著。”

望飛奔而去的背影消失於轉彎暗角處,豔紅凝住笑意,握緊絲巾的手攥成拳。謝君恩、雲顏,莫怪她行事狠毒,實乃像她這樣的風塵女子求生存不容易。

當初原和縣令串通好,硬是設計跟了謝君恩到京城,原是指望謝君恩會因無法推拒她的美色而納她為妾,等過些年再扶正。料不到,謝君恩是個不解風情的男人,不光如此,他竟寧願不娶格格,而要娶一個毫無背景的漢女。認清現實,她隻有挑撥謝君恩、雲顏和頤貞格格三人之間的關係,指望通過頤貝勒家的勢力使得謝雲兩人屈服。不想,上天竟把一年前的負心漢送到了她麵前。大好機會不可錯過,她豔紅終也有出頭的一天了,哪怕是把謝府害得家破人亡!

謝君恩對她的憐憫算什麼?謝府收留她的恩情又算什麼?頤祥對她不是真心又如何?頤祥將來再遺棄她又怎樣?

她已不是當年的她,這次她會把所有可靠的緊緊攥在手裏。而她和頤祥之間,此次玩物與掌控者的角色要相互調換了!

掌燈時分雲顏才帶著謝盈回到謝府,正欲到廚房做幾個拿手菜下酒的她一進門便被管家請到書房。窗外映著斜陽,四麵牆窗全打開,然仍是一室的昏昏黃黃。沒有點燈,謝君恩孤零零地一個人坐在背陽處,不動如山。

“怎麼不點燈?”雲顏上前微笑道,試圖改變屋內隱約彌漫開的寂寥氣息。

許是閉眼小憩中,靜坐的人抖了抖肩,頗為驚訝地抬首看罩著一層夕陽殘暈的人兒。

“回來了嗎?”

“嗯,很累嗎?怎麼就在書房睡著了呢?也不怕著涼。”她著手幫著整理攤在書桌上的公文書籍,“今天又向酒娘討了個酒方回來,待過陣子釀了新酒,給您嚐嚐。”

“難怪擔擱到如此之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