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1 / 3)

清華寺的剃度觀禮雲顏隻身而去,卻意外地被擋在了寺外。

“女施主,本寺已無你欲見之人。謝君恩謝大人要小僧轉告女施主,勿念勿記,忘情於心。”

好一個忘情於心,也許他——謝君恩做得到,可她——雲顏沒辦法達到彼岸的境界。悲憤交加,為何自己非要惦記著多見他一麵?絕對是悲哀的結局,如此的生離,如此的老死不相往來,而那個他口中的“故友知己”的分量又能有多重?

“先生,為什麼要把那些丫鬟長工都趕走呢?”謝盈納悶的話語將暗暗悲傷和氣憤的人拉回現實。

“不是趕走他們,因為咱們府裏已養不起他們了,而且這謝府的宅子很快也會被賣掉。盈兒,你怕不怕跟著先生受苦?”

“為什麼我們會養不起他們?為什麼要把宅子賣了?”

“小姐,這事由老奴來說吧。咱們府裏的吃穿用靠的都是老爺在位時的官銀,老爺現在不當官了,憑著您娘也就是夫人帶來的嫁妝和這些年府裏財庫的一些積餘,我們已養不起大批的仆傭了,而且這宅子太大,養這宅子每年的花費更大。所以老奴和雲先生商量把這宅子賣了,然後再買一處僻靜之所,侍侯小姐長大出閣。”幫著一起整理各式物品的老管家為不諳世事的小主子解釋。

“這麼說李總管你不會走嘍?啞兒怎麼辦?會把她再賣給別人家嗎?”

“老奴這一大把年紀到哪兒都沒人要,所以就跟隨小姐到死了。啞兒當初是老爺見她可憐買下的,看在她跟著小姐多年的情分上老奴沒有賣她,想讓她繼續跟著小姐,小姐您看如何?”

謝盈大鬆一口氣,如果身邊除了雲顏之外還能有其他自己信賴的人陪著,心中因見不到父親,又要搬遷的不安才稍稍有些消除。

“雲先生,五貝子頤祥在府外要見您。”啞兒如蚊鳴似的聲音叫廳內的三人吃了一驚。自從謝君恩出事以來,頤貝勒府的親戚尚未一人來此探望,平素裏最常來此竄門的頤貞格格也匿了蹤影。

“五舅?他做什麼隻見雲先生一人?奇怪。”謝盈不滿地咕噥。

朝她溫柔地笑笑,雲顏便轉身出府。她正想找頤貝勒府的人好好問問,有關謝君恩此次被下旨剃度閉關思過的內情。

轉入秋高氣爽的時節,金燦燦的日光下,一身精裝打扮的頤祥頗有風姿地迎風站立。見佳人跨出大門,便討好地上去相迎。

“雲顏,你叫我好等。”

笑得幾分敷衍,她刻意拉遠兩人的距離。

“是嗎?五貝子何以不進府,盈兒還在裏麵吵著要見五舅。”

“嘿嘿嘿……”以幹笑掩飾心虛,“那個聽說要把謝宅賣了,裏麵想必亂成一團,我就不進去添亂了。”

“那麼五貝子此來為何?”

“全為你。”

“為我?何故?”她皺皺眉,為身旁人眼底眉角的輕浮風騷。

“前些日子聽說你要嫁謝君恩,現在謝君恩出事了,你們的親事也就沒指望了。雲顏,我和你在以前多多少少都有些情分,你的年紀也容不得一而再再而三地等,你要知道雖然我已娶了正室,但以後一定會善待於你。”施恩者一般的口氣與態度隻換得另一人的冷笑。

“我倒不這麼認為,五貝子過分抬愛我了。”

“雲顏,你又想拒絕?別傻了,你一個漢人教習的女兒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不成?看看人家豔紅吧,她就識趣,陷害了謝君恩投靠於我。就算進不了貝勒府的門,在外頭被我金屋藏嬌也是好的。”得意非凡的嘴臉,明亮的光影中分明是頭披著衣衫的禽獸。

豔紅,肯定不是已死的豔紅!兩張不同氣質的明豔臉龐同時閃現過她慌亂的記憶!而陷害謝君恩投靠頤祥又是怎麼回事?

“是嗎?也許豔紅比我聰明。謝君恩真的沒有翻身的餘地了?”

聽出她話中並無責怪怨恨的意思,頤祥放心地咧嘴齜牙笑道:“當然。他當時一念之仁收留豔紅,就是受了那個賊縣令的賄賂。然後豔紅又偷了謝君恩的手記,叫高手臨摹了一封向縣令勒索官銀的信。又加上我證言他要殺豔紅滅口,你說他還有機會翻身嗎?要不是皇上憐惜他,照理他該被殺頭!”

氣得咬牙,但仍需笑臉相陪,雲顏為這樣的自己感到惡心。

“哦,不知道五貝子何以如此之狠?謝君恩畢竟和你是姻親,就算不看在你外甥女謝盈的份上也得顧忌你死去的姐姐頤慧格格。”

“其實一開始也沒想到要這麼做的,是頤貞硬逼著我阻止你們的親事。誰想豔紅看出我對你有情,便幫我出了這個主意。這還不都是為了你!”

不,不是為她!都是因為豔紅的自私和頤祥可恥的色欲!

“啊,為了我啊。”她撫了撫發鬢,“豔紅從中得到什麼好處了嗎?還有那個縣令。”

“豔紅知道以她的身份進不了貝勒府,所以要我替她買了座宅,從此以後她就住在自己的宅子裏,衣食無憂。而那個縣令,原他把豔紅送給謝君恩的目的就是升官發財,隻要目的達到,以何種手段實現都沒關係。怎麼樣?隻要你跟了我,進了貝勒府,以後照樣能享榮華富貴。”

見雲顏不說話,以為其多少有些動心的頤祥繼續勸說。

“雖然你是漢人,我也娶了正室。但你們雲家也算是書香門第,清白人家,我阿瑪和額娘以前也都常稱讚你進退得體。你放心,隻要你點個頭,我定會領著八抬大轎迎娶你進門,地位和正室夫人一樣。”

很誘人的說法,雲顏倒想看看眼前的無恥之徒能冷血無情到何種地步。

“那盈兒怎麼辦呢?”

“盈兒?原我們貝勒府理該收養她,但誰叫謝君恩當初推拒了頤潔的親事,讓我們頤貝勒府下不了台呢?再說要是將來讓那小妮子知道我是陷害她父親的仇人,難保她不恨我,何苦養虎為患?頤貞倒是一直很疼愛盈兒,可是她現在被她夫家鎖在府裏不讓出來探望盈兒,說是怕受牽連。看來,盈兒隻能怪自個兒命苦了。”說者一副憐憫、惋惜、無可奈何的姿態。

冷血!雲顏眯眼笑得幾分嫵媚,幾分勾人心魄,然體內冷凝的鮮血於瞬間連同難以抑製的怒氣一同爆發。

“盈兒果然苦命。”她似長歎,隨後趁對方未回過神就甩手一巴掌。

“你幹什麼打我?”捂著留下手指印的左臉,挨打者瞪大了眼。

“沒什麼,我隻是為命苦的盈兒先報個小仇,剩下的幾巴掌就等她將來長大後由她親自找你索取好了。”她無懼地正視卑鄙的男人,斜睨的眼流露出徹底的鄙視和譏嘲,“五貝子,常在河邊走,豈有不濕腳的道理?小心死去的豔紅也會找你報仇,她死時的憤怒你也記得,昨晚我還夢到她。”

心虛又沒膽的人不由地退後幾步,方才誌得意滿的模樣全然不見,就連說話都口吃起來。

“不,不,要,胡說。你以,以為,我,怕……我不怕,豔紅是自己要死的,與我無關。”

“懦夫!膽子小就少做些缺德事,報應是遲早的事。”她抬手欲拂開遮住視線的發絲,微小的舉動卻使得另一人誤會。

以為雲顏又要打他,頤祥整個身體向後一縮,換來心儀女子了然地譏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