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漂亮。”區別在於,他是看著她真摯的笑容所說。
“難怪你不肯去。”她癡癡地仍在欣賞,原來外麵也能看到,那做不做官去不去赴宴又有什麼分別?
“嗬嗬,我有遠見呀。”
仰著頭看得太久頸子酸疼,她有些眩暈,甩了甩頭,剛要張嘴,一股子特殊氛圍令她閉上口,眯眼凝視離開她的身畔走向樹下一女子的楚冬卿。習武之人對非習武之人的敏感遠遠沒有對同行來得強烈,她可以確定的是那名女子身懷武功!
她要保護他——鳳朝露不容多想跟上去,默默站在他後麵。
那名陌生女子雲鬢輕顫,低低的前襟掩不住豐盈的酥胸,水袖攏在不盈一握的腰間,繡帕在手,翩翩萬福。
“四爺也來逛夜市。”
“有良辰,有美景,有佳人,一樣的秀色可餐,我當然要來。”他哈哈地笑著,“煢娘不也來了。”
“仙樂坊等不到你這無情的郎。”煢娘嬌聲埋怨,“自然要到船上來碰一碰運氣囉,奴家包了一艘船,來坐坐?”
“沒錢孝敬姐姐妹妹們啊。”他似笑非笑,“不敢叨擾。”
“你還跟奴家客氣?”煢娘攙住他,“來看看我新編的舞如何?”
聽到那加重了語氣的“新”字,楚冬卿從善如流地改變主意,回頭對鳳朝露說:“那就去你這姐姐哪兒坐坐吧?”
她哪兒有什麼姐姐!這是哪裏來的妖豔女子?
鳳朝露的眼落在他們交纏的臂上,極不舒服,半個時辰前,那隻手臂牽著的人是她,而不是眼前女子……等一下,楚冬卿說他沒錢孝敬誰?該不會是他的俸銀都給了不三不四的人吧!
堵在胸口的悶氣讓她扳著小臉,一絲笑意都沒。
走在前麵的兩個人各懷心事。
煢娘專門將頭靠在他厚實的胸前,低低地問:“她就是讓你多年來魂牽夢縈的小姑娘?她沒認出你?”
“十年。”不受煢娘的揶揄,楚冬卿兩根食指交疊,“別低估光陰,不是先到的兩位鳳族護衛指點,我也沒把握認出她,況且她大病過……吃了不該吃的藥草。”
“活該,你就繼續扮豬吃虎吧。”她在他後背劈一掌,引來對方吃痛。
“煢娘……”他吃痛道,“我受傷了。”
“是心傷還是肉傷?”她沒好氣地說。
“是真的,一會兒讓你看看……”
耳鬢廝磨打打鬧鬧的男女好不親昵,看在鳳朝露的眼底更是刺目。
她不懂,一個窮到兩袖清風的王爺和一個狐狸似的女人,勉強攪和到一起有什麼好聊的?那艘華麗的龍舟有兩層,與其他龍舟一樣停靠在護城河邊,人沒進去,撲麵而來的脂粉味就嗆得鳳朝露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煢娘還笑嗬嗬地問她要不要加衣,被她冷眼掃回。
被一群姑娘們簇擁著進了船艙,鳳朝露這才發現,在場每一個女子都和楚冬卿很熟!包括點香、端茶、搖扇的幾個小婢女也能跟他嘻嘻哈哈,這男人儼然就是花粉堆的萬人迷,吃香得很。
無意中回眸,看到鳳朝露雙足裸露,煢娘詫異地說,“小妹子從城裏走到護城河邊,沒有沾到任何東西。”其他的姑娘們聽了,也都好奇地往鳳朝露的腳上瞅,艙內喁喁私語,說什麼的都有。
被人像看怪物一樣看,鳳朝露咬緊櫻唇。
“厲害吧!”楚冬卿笑著仿佛那個被讚的是他,“這就是傳說中的淩波微步,可以足不沾塵。”
他不但沒有給她解圍,反開起玩笑,鳳朝露好不容對楚冬卿有的幾分好感又在瞬間崩塌,一片片零落,慪得她氣息不順,手腳冰涼,胃部的陣陣抽痛愈演愈烈。
“回頭小妹子教教奴家?”煢娘格格嬌笑,上來拉她的手。
她靈巧地閃開,冷冷地說:“鄉下把式見不得人。”
“小妹子不高興呢。”煢娘也不要在意,對坐在那裏的楚冬卿說:“看來她不喜歡奴家。”
“哪能呀?”他慢吞吞地捏起一顆葡萄,“煢娘人見人愛,朝露還小嘛,不懂你的好。”
“喲,這麼說,四爺就很懂奴家的好嗎?”煢娘走動如舞,風情萬種地扶著椅子坐在他身邊,“那有沒有愛呀?”
楚冬卿把葡萄放在她的嘴裏,“你說呢?”
“唔——”煢娘被堵住唇,楚楚的眼神滿是埋怨。
“不是要給我看看你的新舞?”他注視著遠處鳳朝露的細微變化,嘴角勾起,“朝露,你還要看煙火的話,不如到外麵的甲板上。”
支開她?
鳳朝露恨不得立刻就回日月雙城,以後都不要見到他們,一拂袖子頭也不回地出了船艙。
其他姑娘們在煢娘的暗示下,偷笑著也退出去。
這時隻剩下兩人。
煢娘擺明在看好戲,“嘖,我說你呀,得罪了佳人,慘嘍!”
“還不是你陷害的。”他拎起一散發誘人香氣的綠粽,“什麼口味?我要帶些走。”
“行啦,你要什麼我不給你。”煢娘不輕不重地打他的手,“剛才你在外麵說哪裏受傷?”
“背上,可能刺進去了東西。”幸好他的衣衫色澤暗,頭發掩去痕跡。
幫他寬掉上衣和裏層褻衣,露出精瘦的肩胛,果然,後背有一處刺眼的血口翻著猩紅,煢娘抽出發髻上的一根簪子,應著幽幽燭光,幫他仔細挑出細小碎末,又撒些止血藥,撕掉兩邊的底袖湊合纏了兩圈,“英雄救美嗎?我記得人家小姑娘是特地保護你的,怎麼現在立場顛倒啦?”
楚冬卿哼了聲沒搭腔。
“誰幹的好事?”她換話題。
“除了我那位‘三哥’還有誰?”楚冬卿往回套衣衫,不經意碰到頸子上掛著的一個墜子,眼神柔和不少,“他該慶幸沒傷到朝露,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他的下場會不會如父皇所願。”
“但他傷到你了。”煢娘的口吻含著殺氣。
“不想讓他繼續傷我,快點表演你的新舞——”他淡淡地說。
“據我多方查證,祭祖大典以前皇上再不公布儲君的身份,下麵的人就會有所動作了。”煢娘把小幾上的瓷杯劃分成派,“扣掉被你藏起來的那群,其他是牆頭草,主要是驃騎大將軍和定遠侯為首的武將水火不容,隻要兩名皇子一聲令下,就可以把對方置於死地,到時皇上就算不想冊封也由不得他,你,到底準備好沒有?”
“祭祖大典。”他撫著下巴尋思,“那還有一個多月呢,綽綽有餘。”
“有餘?”饒是煢娘見多識廣也為他捏把冷汗,“四爺你目前還是個無權無兵的光杆王爺,別說是區區一個月,就算是一年也無法跟兩位皇子抗衡!要不跑跑路?我幫你聯係道上的弟兄,人外有人,也沒必要一定受製於那位幕後黑手國舅爺,我記得最近幾年江湖上出現‘藥女’,說她嚐盡百草,渾身上下都能做藥材,沒準可以解鳳朝露和——”
不等煢娘說完,他抬手止住,“我不會拿命作賭注。”
“但你這是極難完成的任務!”煢娘纖纖五指陷入他的肌理,“弄不好就死無葬身之地,你死了,她一樣沒救,我也活不成。”
“那就是同死。”他不在意地笑,“又有什麼不好,煢娘,你怕嗎?”
煢娘語氣一窒低下頭。
她的低落,他全都看在眼裏,卻沒打算去開解,恰逢外麵響起小姑娘無措的通報:“煢娘、公子,大事不好啦,那位朝露姑娘不知犯了什麼病,一下子昏了過去!”
朝露?!
煢娘眼前閃過人影,坐在她旁邊的楚冬卿已步出船艙。
“何苦來哉……她根本不知你為她付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