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又不需要。”她逐漸探清他的秉性,不能把他看得太溫吞,這人骨子裏狠得很,沒準什麼時候就被他咬一口,就像朝廷那些大臣,恐怕還不知日後會有什麼乾坤倒轉的變化,都在不遺餘力地向二皇子和三皇子獻媚。
“唉,你就會對我狠心。”他撐著下巴沉吟,“怎麼辦,這匹馬不賞麵子,要我牽著它在城郊走上一天?”
她拍了一下馬頭,“看我的。”
楚冬卿說道:“拭目以待。”
鳳朝露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伸手遞向他。
楚冬卿拉住她白皙的手腕,順勢一躍,也跨坐上馬背,馬馱著兩人,又有一個是它不喜歡的,跑起來不太情願,蹄子也在有意無意地後翹,擺明了是在耍賴。
“你也對它沒轍?”他在她身後輕笑。
鳳朝露哼了哼,主動拉住他的雙臂環在自己的腰上,“你抱好。”
難得佳人相邀月,他自然不會拒絕。
然而,不等軟玉溫香抱滿懷,鳳朝露揚起馬鞭子,狠狠地抽向馬臀,在疼痛的刺激之下,它拚了命地跑,震得楚冬卿差點被甩出去,幸好,鳳朝露的手臂往後托了把,總算沒讓他成為蹄下亡魂。
她也太野蠻了些……他把頭貼在她的後頸上,“你這樣不會讓這匹馬更憎恨你嗎?”
“要馴服不聽話的馬就得狠。”她扯著韁繩,在控製馬奔跑的方向,“王爺在這方麵,不需要我教才是。”
她諷刺他喔。
楚冬卿笑著摟緊她,“是呀,有你在真是好。”
“王爺,要練馬術的是你不是我。”她稍稍側過身,“一會兒我就下去,你試著駕馭這匹馬,如果成了,相信宮裏的馬也都不成問題。”
“再等會兒啊。”他抱得正舒服,“馬還在興頭上,萬一你下去了,它又撒野我怎麼辦?”
“我不是跟王爺說了?腳踩好,手抓牢,身子半趴在馬身上,不管它怎麼折騰你就是不鬆手……時間一久,沒了力氣,這匹馬就是你的。”她在腰上某隻手不規矩地往上攀到胸前時,用力打下去,“你握的地方不對!”
楚冬卿的懷抱一空,她靈巧地金蟬脫殼,將那雙手轉移到韁繩上,自己自馬上回到草坪上。
楚冬卿按她的話做,但那匹馬也不是省油燈,發現背上少了鳳朝露,立時搖頭擺尾耍起威風。那晃晃悠悠,猶如醉酒之後的楚冬卿,隨時都有被馬丟出的可能。
“朝露!你忍心讓它蹂躪我——”
“不會有事。”
“朝露——”
“放心去吧。”
鳳朝露沒太在意,采取放羊吃草的態度,隨那一人一馬奔來跑去地套近乎,然後選了棵碩大的樹納涼,一過端午,近晌午就會烘得人全身熱騰騰全身乏力,什麼都不做也會沁出一層細汗,她不想累得太快,免得肚子跟著起哄,餓起來就沒個完,沒錯,他是買了不少包子給她墊底,但她不是來吃東西賞風景的,主要還是讓這位王爺盡快上道。
過去半個時辰,鳳朝露開始察覺出有點不大對勁兒,起初還時不時在眼前溜達的人與馬,不知何時從眼前憑空消失,等了又等,仍不見回來,她沿著這一片林子轉了大圈,又喊又叫,都沒人回應。一滴豆大的汗從額際落下,鳳朝露懊惱不已地狠狠捶在樹身之上,“可惡!”
這麼個大活人,能被她看丟了?
“楚冬卿,少開玩笑,你給我出來!”她躍上樹,俯身梭巡,林子裏的確沒有熟悉的影子,偶爾攢動的都是些野生小兔。
難道遇到什麼意外?
幾乎是同時,鳳朝露否定了這個念頭,“不,不可能,他騎著馬就算遇到意外也能呼叫,也不至於無聲無息沒了……”
那是跑到哪裏?
著急的她盯著中午的日頭,又圍繞附近轉了一大圈,汗流浹背的鳳朝露恨不得連石頭縫也給翻開,意識到不能再在此地磨蹭,她靠著樹尋思,“難道怪我把他丟在馬上,就自己先回王府?”
想到這裏,鳳朝露覺得倒是蠻符合那個不按牌理出牌的男人,施展輕功沿著來時的路回到韶王府,她懶得再繞圈子,也不顧行人的目光直接跳過圍牆進入院內,正在砍柴的白丁目瞪口呆。
“姑娘怎麼一個人回來?王爺呢?”
完蛋,怕聽到什麼來什麼,她扶著曬著野菜的架子,“王爺沒回來?”
白丁呆住,“姑娘不是和王爺一起出去的……”
夠了。
她不用再往下聽,丟下一臉錯愕的白丁,二話不說掉頭就走,離開韶王府穿梭往來與酒肆、客棧、古玩、書齋各種店鋪,仍是一無所獲,站在人潮來往的街道上,鳳朝露的心糾結成一團亂麻。
怎麼辦?那個男人真的不見了!
她信誓旦旦跟兄長們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會在他們回來時,交出完整如初的楚冬卿。
現在可好,她連劍都沒有出鞘,血沒灑半滴,有什麼臉給城主複命?
重要的是那個懶散的男人到底怎麼樣了,她一點都不敢去想他會遇到什麼樣的危險,他懂得如何在危難時自保嗎?早知如此,就絕不讓他一個人跟那匹馬在林子裏亂跑……正在失魂落魄,眼角餘光瞄到有名女子從布莊走出,手裏抱著幾批顏色豔麗的緞子,越看越眼熟,仔細想了想是前幾日在龍舟上見過的仙樂坊女婢。
對,楚冬卿跟仙樂坊的紅牌姑娘關係甚好,會不會……抱著僅剩的一絲希望,她跟著那名婢女來到京畿最大的仙樂坊。
這裏出入的都是達官貴人,站在門口的嬤嬤見她貌美如花,笑得合不攏嘴就迎上來,“姑娘啊,是不是也來投奔咱們樂坊的,憑你這水靈靈的小樣兒,經過我們煢娘的調教,保準大紅特紅。”
“我找人。”她壓抑著不耐說。
嬤嬤愣著重複她的話:“找人?”
鳳朝露一點仙樂坊門柱上的牌子第一位,“她!”
“你認識我們煢娘啊。”嬤嬤笑了笑,“那是老媽子怠慢啦,稍等,這就讓丫頭進去報個話,怎麼稱呼姑娘?”
她猶豫了一下,說:“就說是四爺的人。”
“四爺——”嬤嬤八麵玲瓏,很快明白過來她的來曆,拉了個小丫頭,然後笑嘻嘻打量著她,等候裏麵的回信。
不多時,有個丫鬟走出來,對鳳朝露福了福身,“姑娘,我們家小姐請您進去稍等片刻,她正有客。”
紅牌就是這樣,要見她的人絡繹不絕,隻是她如此忙,會有楚冬卿的消息嗎?可眼下,在京畿裏與他相熟的人,除了在深宮大內的如妃娘娘,就是這位仙樂坊的煢娘,她再不喜歡也要見一見,了解情況再尋人也有個方向,總不會這麼無緣無故說沒就沒了。
跟著丫鬟往裏走,撲麵而來的花香讓她很不適應,皺著眉側身躲過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正在堂裏載歌載舞的姑娘們,來到一處僻靜的廂房,丫鬟奉茶請她坐下,然後默默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