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2 / 3)

無與倫比的行動力,敏銳準確的判斷力,無堅不摧的說服力,使李滕歡成為華凰建校十五年來最出色的執行委員長。在她、前任學生會會長陶鳳羽、副會長楊純華及學生會其他成員的通力合作之下,三年來,華凰大學在各類校際聯賽中頻頻獲獎,學校排名與知名度扶搖直上,從她入學前的二百八十九名上升到現在的二百三十七名,速度驚人。

因此,即使她脾氣暴躁、態度刁鑽、說話刻薄、陰晴不定,也絲毫無損她在賀懷靜心中的光輝形象,成為她心中與日月同存的偉大人物。

閃亮的美目感動地望著前麵提著兩大包衣物的修長俏影,賀懷靜心中浮起一顆又一顆名為幸福的泡泡。

從滕歡學姐堅持自己拿了比她重兩倍的衣物這一點,就可以充分體會出她外冷內熱的個性,表麵上對她愛理不理的滕歡學姐,實際上卻是個細心體貼、愛照顧人的大女生呢。

不管旁人對滕歡學姐如何評價,在她眼中,滕歡學姐永遠是完美無瑕的。

完全沉溺在單方麵幻想中的少女眼中蕩漾著夢幻的光芒,一千零一次重複著“追隨李滕歡”的誓言,絕不動搖。

啊,就像做夢一樣,她終於來到滕歡學姐身邊,不但能經常見到她,還可以和她共事,為她分憂了呢。

太幸福了……

“一群菜鳥。”

一點也沒有覺察到自己竟然成為他人心儀的偶像,當然也不會有要小心維護自己“完美形象”的意識,李滕歡遷怒地瞪著一幹無辜的學弟學妹,涼涼評述。

新生或老生,隻須看麵部神情便可一目了然。

純純的大一新鮮人,交織著初初離家的不安,初入貴境的惶恐,尚未適應環境的生澀,對大學生活的期待,對美好未來的憧憬,一張張臉生氣勃勃,加上一點點羞澀,一點點喜悅,鮮活得像一尾尾剛剛打撈上岸的活魚。

嘖,真是少年不識愁滋味嗬。

升到大二之後,適應了全新的環境,新鮮感沒有了,也沒什麼好憧憬期待的了,或忙於課業,或耽於玩樂,還有的連自己該幹什麼都不清楚,全都一臉木然,死氣沉沉。

比如她自己。

老掉牙的大四學姐,全校走遍隻聽得見“學姐好”的敬稱,時時提醒她錦繡年華的流逝,快老成一坨豆腐渣。

“學姐……”

她瞪掉對方脫口而出的禮貌用語,飄浮的視線繼續無聊地遊蕩,而後,漸漸凝聚為晶亮的異彩,細細掃瞄著兩米開外的標的物——全神貫注的神情,濃黑的眉,筆直的鼻,低垂的眼,輕抿的薄唇,以及,雙手捧住的磚頭書。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她頓住腳,慵懶的神情在瞬間替轉為莫名的燦爛,卻隻一閃而過,漫不經心的目光卻緩緩流溢出濃濃的哀愁。

因她的急刹車差點撞上她的賀懷靜收住腳,傘柄靠在香肩,不解地看著毫無異樣的風景,輕喚:“滕歡學姐?”

不就是個書呆子嗎?有什麼特別的?

李滕歡揚揚秀眉,側頭想了想,手上的累贅重重落地,砸起小股粉塵。她則以來勢洶洶的步伐走到那位顯然是邊走路邊看書,看到精彩處連路都忘了走的仁兄跟前,一手壓下人家的寶貝書,一手揪起他的衣領,清柔的嗓音迸出淩厲的氣勢,銳利而清澈的美目鎖上對方的視焦,幹脆利落地逼問:“你,哪個係的?什麼名字?宿舍號碼?”

那大男生似乎仍未從書本裏脫離出來,茫然回望著她的黑眸帶著一絲遲疑,直覺地回答著耳邊出現的問題:“建築係,韓縝,西區5號樓503室。”

真配合。

毫不退避的星眸純潔無瑕,折射出奪目的美麗,令人為之目眩,坦白而略顯稚氣的容顏,可愛得像無辜的小狗。李滕歡呆了一呆,隨即漾出大朵笑容,忍不住伸手拍了拍比她高出一個頭的腦袋,誇獎:“乖。”

放開仍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的大男生,提起三十秒前被她無情遺棄的包袱,若無其事地向一頭霧水的賀懷靜道:“走吧。”

滕歡學姐的心情,突然變好了嗎?

對突發事件的男主角敵意大起的賀懷靜以小碎步吃力地追上引發事端的女主角,絲毫沒有注意到以為有熱鬧可看而三三兩兩聚集而來的路人甲乙丙丁們臉上浮起的不是沒看到好戲的惋惜,而是非常非常明顯的興奮與期待。

這個韓縝……好耳熟的名字,在什麼地方聽過呢?

流言像潮水般在炎熱的午後迅速蔓延,夜幕降臨之前,所有人都在竊竊私語著——

好戲,再度開鑼。

“啊啊,好無聊呢。”

寬大的近乎奢侈的空間內,除了冷氣機單調的聲響外,就隻有間或傳來的鍵盤聲與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突然揚起的高亢而做作的女聲讓兩個正在專心工作著的女孩嚇了一跳,沉默地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又將注意力拉回到工作中去,對於一手端著茶杯,一手抓著雜誌,兩腿盤坐在寬大的雙人沙發上的長發女子采取完全漠視的態度。

會用這種不禮貌的態度對待這位校長的侄女兼前任學生會會長雙重身份的偉大人物,絕對不是她們的錯。

第一,本學年的第一場重頭戲“中秋節暨迎新晚會”於四個小時後正式開鑼,她們的準備工作也進入倒計時階段。雖然沒有在現場彩排的同學們那麼緊張,但是幕後的諸多瑣事千頭萬緒,也是馬虎不得的。當然不可能再分神應付其他無關緊要的人事物。

第二,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們知道陶前會長這麼大呼小叫就真的隻是她很無聊,誰要是一不留神和她搭上話,簡直比被蜘蛛精纏上還要恐怖十倍,再想脫身可是難於登天。有過無數次慘烈的親身體驗,誰還敢自己送上門去找死?

陶鳳羽“啪”一聲將透明的玻璃杯放到淺藍色的玻璃茶幾上,刺耳的聲音教人忍不住皺眉。已經聲明退出後絕不插手學生會事務卻將學生會辦公室當成其私人茶室的女子環視著同時回過頭來的兩張一模一樣的俏臉,露出令人無法拒絕的美麗笑臉,無辜地道:“沒事,我隻是想問一問,純華上哪去了?”

坐在離她最近的辦公桌邊的宣傳幹事唐如意自正在做最後潤色的晚會主持稿中抬起頭來,拿下啃了十分鍾的圓珠筆,無力地道:“會長去禮堂那邊看彩排了。鳳羽學姐,這是我第七次回答這個問題了。”

不止陶鳳羽,她也很希望會長現在是在這裏啊。

今年大三的楊純華,接替已經四年級的陶鳳羽成為本屆學生會長。無論是校內的民主選舉、師長們的屬意、學生會的內部意見,得出的結論都隻有一個:作為過去兩年內惟一一個可以克住陶鳳羽,使其惡行稍稍收斂的奇跡人物,楊純華絕對是無可爭議、不可取代的會長人選。

能力卓絕的陶鳳羽,其肆意妄為的程度,與其備受矚目的優異成績一樣,皆是有目共睹。因為學校就是她家開的,其惡形惡狀更是囂張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所以楊純華的出現,是令飽受她一年荼毒的華大師生無限感激涕零的一件事。

包括她在內。

陶鳳羽笑眯眯地端回茶杯,輕輕啜了口冰涼可口的檸檬茶,酸酸甜甜的液體流入胃袋,讓她愜意地眯起眼,漫不經心地道:“有那麼多次嗎?如意小親親,先別管你手頭上的閑事,過來陪學姐喝茶吧。”

什麼叫做“閑事”?

唐如意瞪大杏眼、敢怒不敢言地努力維持緘默時,一個清亮的嗓音隨著猛然開啟的門板飄入眾人耳中:“陪你扯皮才叫‘閑事’吧?人家如意可是在忙正經事呢。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那麼無聊,隻會無所事事當蛀米蟲?”

雖然是代她伸張正義的話語,唐如意看著用與其甜美外表完全不搭界的粗暴舉動狠狠抬腿踹上門的來人,忍耐地閉了下眼,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委員長,這扇門上學期末才換的,你至少讓它活到期中考以後吧。”

李滕歡毫不在意地在陶鳳羽身旁坐下,一把搶過她捧在手中有一口沒一口啜飲的檸檬茶,咕嚕嚕一口氣灌完,再很惡劣地塞回去,大咧咧地道:“我還要。”

抬眼對上唐家小妹氣鼓鼓的小臉,嘖聲道:“踹門的又不止我一個,你找我抗議有什麼用?”

踹門人之二將新倒的檸檬茶放進踹門人之一“渴”望的纖手中,重新坐了下來,“踹門的又不止我們倆,你瞪我也沒有用啊。”

滿足地捧著裝了滿滿淺色飲料的杯子,感受著杯中傳來的涼意,李滕歡舒服地將背靠上軟綿綿的沙發背,附和道:“對啊,我們兩個踹十腳,也沒有人家踹一腳夠呢。”

那個“人家”,指的是體育幹事宋飛雅。這樣斯文優雅充滿女人味的名字,代表的卻是一個連續兩年獲得校運會十項全能冠軍、全國大學聯賽女子百米第三名、鉛餅第五名這種驚人成績的被陶鳳羽稱之為“怪力女”的人物。既然是粗獷的運動型女孩,動作幅度稍大也在情理之內。學生會的門雖然在短短兩年時間裏換了三扇,中間還無數次地麻煩校工叔叔出診,也沒人會覺得奇怪。

隻有苦命的學生會會計在每個學期末的時候不得不向主管老師解釋那一大筆修理費用的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