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為蘇啟和秦斂的想法應是相同的。即使他會認為用一個壽命將盡的妹妹換一場期許已久的戰爭是一件很殘忍的事,但他同時也會覺得值得。大義即無義,皇室真正優秀的掌權者向來理解並且善於運用這個道理。而用自己的十年壽命換得妹妹一年多的苟延殘喘,這對於一個君王來說,無異於太不劃算。
甚至稱得上荒謬。
並非涼薄,而是這樣的思考方式早就成為一個合格的儲君和帝王所應該具有的本能。
卻不曾想過,蘇啟肯為我這個活不過二十歲的妹妹舍去十年壽命。
我這樣一無是處,又是何德何能,擔得起這樣的厚重。
我太過震驚,整個下午都渾身僵硬,雕刻的石人一樣癱坐在床上。一直到晚膳的時候蘇啟再來看我,我才終於緩過神來,渾身一震,望著他過了片刻,撲在他懷中大哭。
蘇啟環住我肩膀,輕拍我的背,笑道:“怎麼樣,跟南朝那個敗類人渣比起來,還是你玉樹臨風體貼溫柔的哥哥我好吧?”
他說得調侃,我卻仍是哭得說不出話來,隻是點頭。
實話來說,我之前從未覺得蘇啟的懷抱有這樣親切溫馨。小時候他便一肚子壞水,長大之後更是陰謀詭計環環相扣,又有一張極富煽動性的嘴皮,能將一幹臣子和全國民眾都哄得團團亂轉,在我心中,蘇啟這個兄長,是和秦斂一般的存在,涼薄並非本意,但絕對是已經訓練出來的本能,從來都是清醒地算計,冷靜地掌控,這樣徹頭徹尾虧本的付出,他本該不假思索地不屑一顧。
蘇啟接著道:“想想你有多麼不懂事,我的安排全被你打亂了,偏偏你還是蓄意的。”
他的衣襟已經被我的眼淚染濕大片,我的嘴唇哆嗦著,蘇啟又接著說道:“當初是誰信誓旦旦跟我保證,如果前兩計失敗,萬一你被秦斂處死,就會讓阿寂做替身代你赴死的?”
我的哭聲更大了,已經是毫無形象的嚎啕大哭,蘇啟大概被我罕見爆發出來的力量震懾到,拍著我背的手停了停,本來打算接著敲打我,看我的樣子太過狼狽,終於還是沒忍心,張了張嘴,半晌說:“別哭了。你不問問我是怎麼把你從南朝偷運回來的?”
我抽噎良久,才斷斷續續吐出幾個字:“不敢問。”
“喲,”蘇啟眉毛一挑,“你連自殺都玩過了,現在還會不敢問?”
我低聲說:“以前那條命好歹有半條算我自己的,現在我整條命都是你的,再也不敢和以前一樣惹你生氣。”
“你也知道以前你是在惹我生氣。”蘇啟嗤了一聲,握著扇柄敲敲手心,似笑非笑,“那你說,以後你該怎麼報答我呢?”
我擦擦眼睛,說:“自然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蘇啟忽然捏著扇柄勾起了我的下巴,注視著我,溫柔一笑:“既然如此,妹妹你就以身相許吧。”
“……”
我本來以為蘇啟隻是說著玩玩,沒想到他竟是真的打算這樣做。蘇啟看起來就像是早已盤算好一般,第二日他就派人挑了個良辰吉日,數日後我就以新進寵姬的身份被納入後宮,不但住進了帝王平日起居的晨曦殿,還被他堂而皇之地免去了跪拜皇後的禮儀,所用理由十分簡單,容姬腿癱,見孤尚不跪拜,更何況皇後?
簡直是將如今勢單力薄的秦繡璿無視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