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她沒有蒙白紗,精致的玉顏如空穀山淵裏出塵的清蘭,又仿佛是清晨裏沾著露珠兒的玫瑰,清麗,絕豔。
楊清和的眼睛不由直了,上次在瘦西湖裏隻是匆匆一瞥,再見她都是白紗蒙麵的,這樣近距離,如此清晰的麵對麵的見到她的臉,尚還是第一次。
邊上的梅姨想是又發現了他的失態,輕輕的咳嗽了一聲,他慌忙回神,暗恨自己不爭氣,定一定神,他向蘇冽兒拱手而笑道:“今日楊某是給蘇小姐請罪來了。”
蘇冽兒像是吃了一驚的樣子:“請罪,恩人何出此言?”
楊清和道:“前些日子楊某自作主張命人給姑娘送錢送物,如今細想楊某實在太過魯莽,唐突冒犯了小姐,因此今日特來向小姐賠罪,望小姐莫要錯怪了梅姨。”
楊清和這番話說得甚是誠懇客氣,蘇冽兒垂下頭來,半晌沒有言語,院子裏靜了下來,隻有風吹在紫藤葉子上的沙沙聲,以及,枝頭上間或不知哪裏飛來的小鳥的唧喳聲。蘇冽兒白色的衣袂被風吹得飄了起來,楊清和隻覺得周圍香氣更濃,也不知是散自香爐裏,還是,她的身上?
絕世佳人風華傾城,如蘭似麝的香氣令人心曠神怡,漸漸的,楊清和心頭不覺如有幾百隻小兔在心頭撲突突亂跳,逐漸心搖神蕩,他近似癡迷的盯著蘇冽兒,完全忘了禮教規矩。蘇冽兒卻像是並沒有發現他的失態,猶自低著頭,像是在矛盾著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冽兒終於抬起頭來,隻見她神色間哀婉萬分,盈然欲泣的道:“不怕先生見笑,小女子父母雙亡,孤伶伶來揚州投親,卻又不遇,同奶娘二人無奈棲身在此,如今其實已是山窮水盡了。隻是小女子幼時既承家母嚴訓,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女兒家清譽要緊。我實在不能隨意接受別人的賜予,請先生見晾了。”
佳人說到這裏,已是如梨花帶雨般,眼含清淚,讓人頓時心生憐惜,楊清和的心裏一陣發軟,忍不住就想要將她擁入懷裏,好生嗬護了。
強忍住心裏的悸動,楊清和柔聲開解道:“古時蔡文姬也受過曹操的幫助,卓文君也曾當廬賣過酒,不過是一時的權宜之計,姑娘何必太過拘泥於形式,問心無愧,當為之上。”
蘇冽兒像是被他的這番話深深的打動了,她定定的看著他,眼裏滿滿的全是感激,拂一拂衣袖,她向他盈盈拜倒,嬌聲道:“先生如此大恩,叫小女子怎生得報呢?”
楊清和慌忙要去扶,心裏卻又一凜,眼神不由自主的向邊上梅姨飄去,然而這一看之下,他不由一楞,這才發現,梅姨不知何時,竟也離去了。
待他再回頭時,蘇冽兒已經翩然立起,用帕子拭一拭眼角的淚,她的臉色溢出一縷笑意,指著一邊的椅子向楊清和微微笑道:“先生請坐。”
梅姨從前麵屋子裏出來,手上托著一個來放在桌上,從裏麵取出幾碟果子,一壺茶水,笑道:“也沒有什麼好東西招待恩人,恩人見笑。”
不待楊清和客氣,蘇冽兒接口對梅姨道:“先生來了這兩回,水都沒有好生的喝過咱們一口,你去外麵買些什麼回來,咱們留先生吃飯罷。”
梅姨一聽,連忙點頭,笑道:“正是這個道理。”
說著放心托盤,去井邊打水洗了手,忙忙的也就去了。
院子裏一下子隻剩了楊清和和蘇冽兒兩人,不覺就靜了起來。蘇冽兒微微的垂著頭撥弄著琴弦,時而抬頭看一眼,隻見眼波流轉,全是風情。
輕風徐徐吹過,花架上的紫藤葉子簌簌而動,伴著清脆悅耳的琴聲,仿佛天籟,衣袖輕撫,有沁鼻的香氣暖暖的迎麵撲來,楊清和隻覺得仿佛在仙境裏,整個人不由得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