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老爺將藥丸丟進口中,喝了一口溫水服下了,這才長鬆了一口氣,甩手將茶碗“啪”的砸在青磚地上,恨聲道:“蘇洌兒這個小賤人,竟然敢暗算老夫,用毒藥和解藥混合著來讓老夫服用,讓老夫長期以來隻得聽命於她,實在是可恨,哼哼,哼哼,瞧我怎麼收拾她。”
那張半藥眉頭微擰:“隻是,如果她行蹤難覓,老爺要去哪裏找她去?”
戚老爺的唇角溢起一絲譏諷的笑:“那****用藥方來換那楊三公子,我就已經留了心眼,命人跟著她,如今,是輪到我使手段的時候了。”
“戚老爺實在是高。”張半藥翹起了大拇指奉承著,心裏卻多少有些惋惜起來,若那些藥全是蘇洌兒自己煉配而成,蘇洌兒也算得上是杏林高手了,又是那樣清麗無雙的嬌人兒,若就這麼毀在姓戚的手裏,未免可惜了。
可是,這些和他張半藥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姓張的從來愛重的隻是一個“財”字而已。
張半藥告辭後,戚老爺正要帶人去找蘇洌兒的晦氣,就見家人進來回稟道,發現了楊家的三少爺又在揚州城內出現了,並且,雙腿行走正常,絲毫不見傷殘的樣子。
戚老爺倒驚了一下,當日在買通了府台老爺,接出楊浩天的時候,他命人打斷了楊浩天的腿,之後他才現身向楊浩天道,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因著蘇洌兒以能救治他性命的獨家藥方相挾的緣故,那蘇洌兒原本要他將楊浩天送進官府斬首,後來為著她蘇家的產業不知下落,認定了他楊浩天一定知道,所以又改變了主意,讓官府打斷他的腿後再放了他,為的是要在他楊浩天麵前做好人,從而讓他相信她,以達到將她蘇家產業下落相告的目的。
楊浩天自從那日親耳聽蘇洌兒承認,自己的家人全都死於她的設計之後,人早已經痛到麻木了,戚老爺的話他半聽不聽,腿上刺骨的疼痛也仿佛和他無關,直到,直到他被戚老爺帶出去,事先塞在那間破廟的神案下麵,聽見蘇洌兒和戚老爺的交談,蘇洌兒確實是用一個方子跟戚老爺交換自己,到這樣的時候,他還能有什麼不信的呢。
在農舍裏養傷的這大半年,他一直糾結於父兄慘死,母親瘋顛這個仇到底報還是不報上,那個婦人說得對,冤冤相報何時了,他雖然不肯相信是父親殺了蘇家滿門,可是,可是洌兒恨得如此深,下手如此決絕,又焉有無故之理,他多少次就要放手了,然而每夜隻要一閉上眼,他的眼前就會出現父親兄長血淋淋的麵孔,他們不停的向他叫著:“天兒,報仇,天兒,報仇……”
路過兵器鋪,他停住腳,目光愣愣的落在鋪內架子上的一柄閃著寒光的利劍上,小時候父親為了讓自己強身,也曾經請了師傅來,教了自己幾招幾式。
看了許久,他終於一咬牙,他決定,若果然蘇楊兩家宿命裏注定要有這樣的仇怨的話,那麼,就讓他來了結這一切吧。
走進鋪子,將一錠銀子遞到老板跟前,他伸手去摘那柄寶劍,老板卻嚇了一跳,過來攔道:“這位爺,非是小的不肯做爺的生意,隻是這兵刃都是替官府做的,大明律法中,百姓是不可以買這個的,小的……”然而話未說完,後麵的話就被楊浩天眼中的寒意所禁住,再也說不出來。
將那柄劍緊緊的握在手裏,楊浩天的心裏卻一下子輕鬆了起來,事情有了缺口,就好像一座大山終於從心口被搬走,他不再彷徨,不再難過。
看著劍,他甚至還笑了出來,他想象著這柄劍刺進蘇洌兒的胸膛時,她臉上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她一定不會猜到,這把劍,是用她給的銀子買的,雖然,他並不明白那個男人為何會在自己可以行走後,在自己的枕邊放下那一包銀子。
他們應該到自己跟前惺惺作態,讓自己告訴他們,他蘇家的產業去了哪裏,不是嗎?
將劍用一塊布包上,他正想著要去哪裏尋找蘇洌兒時,袖子卻被人一拉,有人在他背後輕聲叫著:“楊公子。”
來的人,正是戚家的家人。
戚老爺就在一家茶樓裏等著他,見了麵,也不客套,戚老爺眼神向他一掃,隻淡淡的一聲:“腿上的傷好了。”他笑得意味深長:“這蘇氏果然不出老夫所料,她果然就是這樣做的,嗯,估計她接下來就要問你,她蘇家的產業了。”
楊浩天冷冷一句:“我一直沒有見過她。”
戚老爺不覺一愣:“哦,是麼?”說話間又掃了一眼楊浩天的腿,喃喃低聲道:“這怎麼可能?”
楊浩天卻不耐煩跟戚老爺囉嗦:“你找我來,什麼事?”
“老夫隻是見賢侄竟公然在揚州城內行走,心下擔心,嗯,賢侄,你不怕又被官府的人抓去了麼?”戚老爺將一碗茶推到楊浩天的跟前,問。
楊浩天輕笑:“官府不是早已經傳出消息來,道我楊某死在牢裏了麼,為此,上麵的人還表彰了知府大人,道他抓獲朝廷欽犯有功,將他由五品知府,調升去布政司,任了個四品的官兒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