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看著,就會很滿足。
他這麼想著就聽見身邊有窸窣聲響,他回過頭就看見離境撐著傘站在樹下不遠處,狐說躍下了樹。
“你來做什麼?”離境不冷不熱地問,倒是沒什麼防備他的意思。
狐說不說話,轉身就要走。
離境冷笑,“遇見你就沒好事,她逃離你六年,終究還是被你毀了。”
狐說的腳步一頓就停在了大雨中,雨點劈頭蓋腦地砸下來。
“還是和六年前一樣,每次她都是因為你,罵過哭過,也生了場大病。”離境看著他孑然的身姿。
狐說的眼睛動了下,茫然不解也不明白,似乎是有那麼一個夜晚,下著大雨的時候殊陽跑來找了他一夜,也淋了一夜的雨。
“哼,”離境冷笑,“她回來就生了場大病,病好了還不知悔改地為你發瘋發狂!”
“……”狐說搖頭,“那時候……”
“那時候她年少輕狂,”離境咬牙,“人的年少輕狂隻有一次。”
狐說全身一怔,他緩緩點頭,“嗯,隻有一次。我不是人,我是狐狸,”他輕輕搖搖頭,“我不懂那麼多道理,不需要挽救也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你們秉持什麼大正義……”
“殊陽打算進舍利塔閉關三年。”離境突然道,打斷了狐說。
狐說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低低一笑,“嗯,好……閉關是好事,什麼都不會知道,什麼都不需要知道。
“妖孽!”離境咬牙,殊陽以後都不會再纏著狐說了,他就這麼想要擺脫掉殊陽?
“如果她沒有遇見我,該走什麼路就走什麼路,無為而無不為……你說的。”仿佛他是看得最明白最透徹的人。
離境冷笑,“你究竟……想要怎麼樣?”那麼模棱兩可的話和態度。
“喜歡有多深不是可以說出來的。”狐說緩緩道,聲音經過雨水的衝刷竟然幹淨得清冽出塵,“心裏傷到有多痛,不是非要撕心裂肺才能讓人看的……”他慘淡一笑。
喜歡有多深不是可以說出來的——狐說要去……做什麼?
離境愕然地看著狐說,狐說全身上下都被淋濕了,有些微弱的清香,那感覺就好像,站在麵前的不是妖孽,而是濯塵而起的青蓮,他的衣袖滴著水——“滴答”、“滴答”,明明雨聲那麼大,卻仿佛一滴不落地掉在耳朵邊,心口猛然一顫。
“我如果再傷害她的話,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他低低道,恰時,一道霹靂閃電當空劃過,“轟隆”一聲巨響——
離境不由一顫,寒意頻起,不知是因為狐說的聲音還是因為那道驚雷。
“你……可不可以……”狐說頓了頓,“不要告訴她,我來過了。”
“你以為我會告訴她嗎?”離境回神沒好氣,還真想把殊陽好好關起來,不讓任何有關狐狸的消息落到她的耳朵裏,他可沒那麼多事!
狐說點頭,“謝謝。”他說著就穿過雨簾朝樹林子裏而去。
你不知道我的一舉一動,你那麼想要逃避六年前的狐狸——怎麼舍得你再起波瀾,你說的,除非狐狸不是妖精了,不是妖精啊——
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狐說抬起頭,雨點落在臉上有些生痛,他長長地呼出口氣。
五日後,殊陽終是退燒清醒過來了。
她一醒來就收拾了東西說要進舍利塔閉關,秋黎笙和離境無奈隻能由著她去。
舍利塔四重四關,依舊神佛繚繞,上千尊佛像大小不一,神態各異,她記得上一次衝進來,是為了搶浮光舍利,根本沒有注意過周圍的環境。
舍利塔的最頂層,隻有一扇小窗初開,她閉目虔誠雙手合十,一跪一叩,“當年盜舍利鑄大錯,今日殊陽修心三年,以戒當日之過。”話畢不再起身。
離境見此唯有一聲輕歎將秋黎笙帶出了舍利塔。
這雨好像連下八九天了,遠處雷聲轟鳴。
“她真的要閉關三年不出塔?”秋黎笙有些愕然,“這幾日……”
離境製止了他的話,歎息了聲:“天意……”
天意?
秋黎笙垂眼,毀一個妖精,斷一線姻緣,過一世清修,也是天意?
今夜雷聲特別大,好像九重之上要劈死一些人世間不幹淨的作孽的東西般。
“你要去哪裏?”善鉞冷眼看著狐說。
狐說閉了閉眼,又睜開,伸出手撫了撫善鉞的長發,“善鉞,以後都沒有我再管你了。”
善鉞瞪大了眼,甚是不明白這家夥在說什麼,突然她眼睛一瞪,“你不要命了?!”善鉞“啪”地打掉狐說的手,一閃身就攔在他跟前,“你——你——要去做人?”她臉色一變,“你是妖精,你知道做人要經曆什麼?”
狐說微微一笑點頭,善鉞竟然覺得那笑很溫柔,溫柔得好像能漾出水來,“殊陽閉關了,她說要閉關三年,你不要告訴她……”
“不要告訴她什麼?”善鉞皺眉,一把揪住狐說的衣襟,“鎖妖靈,斷妖骨,去狐尾,方能除你妖籍化身成人……你、你、你——”她甩開他,恨恨道:“這一去,九重天雷劈死了你都有可能,能活下來的機會太小了——太小了——”她驚恐起來,“你——明明知道殊陽在閉關,她根本不知道你在外麵做什麼,你就是這麼死了她也不會知道你是為了她去死的,她甚至可以活得毫無顧忌心安理得!你——你幾千年道行為了一個殊陽,值不值得,值不值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