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1 / 3)

文學評論·含蓄美意象美含蓄美意象美

黃康俊在南方文學一塊特有的土地上經營。那是北部灣畔的一片大海,是海與人、自然與人、人與人的跌宕、衝擊與彙合。是典型的“本土生活”。

黃康俊的藝術思維卻是開放型的。在與大自然的默契中,營造一種現代生活韻味,充溢著象征色彩,造就生機與活力。

他不同於北方作家對“海”的世界描摹,線條粗重、蒼勁、熾熱,但也不乏力度與熱烈,似乎更多是南方的柔情,南方海的柔性。力度與熱烈,也是在柔情、柔性的氛圍中浸淫開來。極善於將畫麵、情緒、故事組接、砌入,冷靜而又張弛有度,形成藝術的整體效果。

《七月水鼓島》很難用規範的觀念進行概括,但它的精華與最動人的部分也是明晰的:這就是深藏其中的豐厚的人性內容。

小說開始部分,“大眾化”的故事又有所鋪張,這是短篇小說創作的大忌。視角與視點的取舍,仍然是短篇小說最主要的技巧之一。但往後,則慢慢讀出味來,越走向終結,味兒越濃。

小說略去人與海生存殊死搏鬥的硬性描寫,略去人戰勝或被自然力吞噬的精神境況,隻關注人在與自然力關係調整中的情感與心理流程,直至導向人性的思考。

海盜大蟹強洗心革麵之後,卻在一場台風之後失蹤,妻子七嬸從此離開陸地遷入孤立的海島。在高高的陡岩上,懸掛起一盞漁燈,照亮航道,更是對親人回歸的一種期待與召喚。

無言的期待,無限的召喚,直至癡將雄性海鱟當作男人供養。

終有一天,黃色月牙印的海鱟也失蹤了。

雌鱟雄鱟,決不獨自離開,相伴相隨,雙雙廝守。

七嬸還要等待下去,翹盼下去,那男人,那人化了的屈尾鱟……如同當年,搖艇泊靠水麵,遙望鎖閉著丈夫的監獄那扇高高的窗口,雖然她永遠無法看見小窗裏的親人。

小說在對這些畫麵、情境與人的心理進行抒寫時,幻化為一種詩意,一種感覺,一種情結,一種意念,一種氛圍,創造含蓄美與意象美。

《七月水鼓島》還用一種環狀交織的結構,穿插人物,穿插故事,增加命運感的懸念,深化人性的主旨。

在大蟹強與七嬸之間,穿插情感與情感意向潛藏不露的二叔這個人物,讓友好、善意與真摯的愛戀之情向往蕩漾,反襯七嬸的“貞潔”與自我麻木,更添一層悲劇氣息。

最後偶然性的寫法,屈尾鱟不幸被來訪青年夫婦的友伴烹飪了。更能引發讀者向新的人性層次思索。

北來的大興安嶺姑娘的看法:“不就是一隻鱟啵,海裏多的是。”

海邊土生土長的新郎則回答:“海裏的鱟再多,也不再有屬於這個女人的了。”

至此,小說的意象、意蘊與意境,幾可達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是否,傳統文化與傳統價值,更解人意,更懂人心,更了人性,更明事理?現代文化與現代價值有不可忽視的競爭中的殘酷、冷漠、無情的一麵?這是小說結局的導向嗎?

黃康俊也不能重複自己。不重複自己,才能超越別人。黃康俊相當一個時期,創作的根基仍將立足“本土文化”,但一定要在思維、觀念與價值取向上,始終與現代生活、現代文化板塊、現代都市意識交錯、對接,才有可能不斷更新自己。

湛江盛產小說家,據說,還盛產詩人。新時期十幾年來,湛江為當代廣東文壇,輸送了一個又一個有才氣的青年作家與詩人。我有時想,是“貧窮”(經濟相對的不發達)造就了文學?是雷帶自然力撞擊了智性思維?是傳統的某種基因在起作用?我一時無法結解。但終究是反映了一個地區文學發展的可觀態勢。

1991年11月4日急草於廣州區莊村——東山湖畔[3]文學評論·緣分是什麼?緣分是什麼?

緣分是什麼?緣分的奧秘在哪裏?雖說還沒有完全破解,但我始終覺得它真真實實地存在。無論異性、同性之間,無論同齡、長少之間,無論人生如何漂泊,有緣分的人,始終會有相聚的時候。無緣的人,山隔水阻。有緣的人,天寬地闊。人與人之間有時不能相通,可以不做朋友,但要善待,甚至取中庸之道。“井水不犯河水”,兩讓兩利,兩爭兩傷。如遇上落井下石,乘人之危,惡意傷害,甚至誣陷,甚至揮舞自己的權力欲置人於死地的惡類,那隻有抗爭,維護自己的生存和人格。但我堅信:現代社會的開放與進步,不僅使懲惡揚善的傳統美德得到發揚光大,在主導方麵,正總是要壓邪,邪可能一時壓正,但正也要伸張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多行不義必自斃”,這是人類的真理,是人性的真理。

友誼、友情是珍貴的,朋友之交是值得珍惜的。朋友之間的相聚,有時是漫無邊際的徹夜長談最愉快不過。一個健全善良智性的人,一生中會有不少朋友,但要成為“知己”,則是更難得的升華。朋友也有在中途分離,極個別的還會走向對立關係。這其中除了本來基礎就不好,互相了解不深等因素之外,也有因某種“利益”、“利害”關係的惡性膨脹所至,生活中萬一出現這種情形,和平分手是唯一明智的選擇。本來,真正的朋友之間,絕無“利益”、“利害”關係,隻有真情永在。

緣分是慷慨的,又是吝嗇的,它不可能賜予任何人,而隻給予真情性息息相通的人。

1990年4月,我掛職鶴山縣委副書記,當了一年零幾天的“縣太爺”。分工協助縣委書記分管縣委辦公室,兼管宣傳文化。縣委辦有不少年輕小夥子,縣裏也有不少年輕的文學愛好者,知道我的本根出自文學,所以我和他們之間又多了一份特殊的牽連,至今,我仍能清楚地叫出他們之中多數人的名字,清晰地記得他們每一張年輕的可愛的臉龐。我們之間除了“上下級”關係之外,更多的是商討、探討、溝通與理解。

鶴山一年,也是我人生中身心最愉快的時期之一。由於我所處的特殊位置,我幾乎和誰都相處得不錯,自然,這之中少不了“頭銜”光環的某種作用,但主要是同誌、同事之間的互相尊重,是職位要求的自律、自謙與兢兢業業與希冀有成。當時,我對自己規範了一個非常簡單的要求:我是省城大機關下來的,要表現出省城大機關工作人員所應有的良好的質素、品格和德行。不能給省城大機關丟臉,要留下好印象。

在鶴山一年零幾天,空暇時間,除了處理餘下的“公務”,就是讀書,偶爾也寫寫文章,也有一定的“應酬”,更主要的一種方式就是散步,放鬆身心,也思索人生。

這裏是早上班的習慣,每天早上七時半上班,中午二時上班,下午五時下班。在飯堂匆匆吃完晚飯之後,還有大塊大塊的時間。麵對落日的莊嚴,麵對大地的無垠,我的思緒會變得非常遼闊,有時會湧動起磅礴的激情,會情不自禁地張開雙臂,作騰跳躍動之勢,呼喚大海,呼喚高山,呼喚森林,呼喚一切綠色的生命。生活有時真美好嗬。這個時候,你才發現,生命多麼值得依戀,多麼值得回味,多麼值得向往。有時候,你還會展開更奇異的想象:人完全可能再到月亮,到火星,到太空,到銀河星係去生活一段,以延續物質生命的時空。

散步,成了我在鶴山業餘時間最主要的一種生活方式。離開縣城,走向田野,走向阡陌,走向河堤,走向江岸,融入自然,融入夜色。有時會走一個小時、兩個小時,甚至三個小時,有時會在村莊歇息一下,偶爾也會直接走進農家,迎著你的都是雙雙略帶驚詫但並不恐懼的眼睛(不像社會動蕩或治安不好的時期那種明顯的防範甚至緊張的神情)。如果獨自一人行走時,我的思維始終十分活躍,從不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