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一聲喝止如平地驚雷般傳來,圍睹的人群紛紛讓開,立時便現出一年輕男子,他白衣袂袂,俊采不凡的臉上有著不容忽視的威懾氣勢,隻用著雙眸輕輕一掃,天生的睥睨氣度瞬間將在場的數千人震服。
木黎隼臉色微微一變,隨著自定,打了個哈哈:“我道是誰?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山西龍氏世家大當家龍大俠!好,來得正好,請。”
木黎隼背後的人群有一種詭異的騷動,但卻被圍著的眾人叫聲所掩蓋去。要知道神秘莫測的龍氏世家的名號,武林中有的人早將它同武林泰山北鬥相提並論,無不令人肅然以對。如今木黎隼聽眼前這位俊美男子便是傳說中的龍氏大當家,心下不由暗暗稱是:“原來是此等人物,難怪有這樣的聲勢了。”
龍天運精湛銳利的眸子望向木黎隼,沉聲道:“各位英雄今日齊集琴棋台,口口聲聲要共商計策對付蒙麵客,但是否有料想,為惡武林的蒙麵客,有可能潛伏於我等中間?”
四下聲音大起,木黎隼身後躍出一漢子道:“龍大俠所考慮的極是,但家師適才承各路英雄抬舉,正待答應武林盟主一職,龍大俠何不等家師授掛完畢,再共同商討?”
龍天運冷冷一笑,森冷的眼神令那名弟子不由自主倒退幾步,“木掌門是否擔任盟主一職,區區並無異議,但若有人混水摸魚,心懷鬼胎,在下就不能袖手旁觀了。”他直直瞧向青虛道長,這台上數千人中,除木黎隼外,青虛道長算得上是較有威信的人。
木黎隼臉色不改,揮手屏退了徒弟,抱拳道:“山西龍氏世家,在下一向敬重,但聽龍大俠言外之意,竟對在下抵抗外敵之心有所懷疑?!”
青虛連忙打圓場:“眾位都是武林同道,大敵當前,不必傷了和氣。”
但木黎隼卻伸手攔了青虛道長,朝天打了個哈哈,突而又厲聲道:“木某正義之心,天地可鑒,武林邪魔歪道之士,想反誣坦蕩之人,卻是不能!”
場中一個凶霸霸的聲音如霹靂般喝道:“傳聞木掌門有恃無恐地已見過蒙麵客之一的真麵目,與其打什麼啞迷,不知公布蒙麵客真麵目如何?”正是山東溫家溫豹,此人性情暴躁,加之心念兄長安危,早已不耐煩。
木黎隼說道:“各位少安毋躁,請大家瞧瞧,這位是誰?”
他緩緩側過身,現出他身後身材矮小的道士,這道士生得三綹白須,白白淨淨,立刻有人認了出來,“是峒崆派乾虛子!”
木黎隼說:“不錯正是峒崆派的乾虛子道長,他的話,相信大家信得過。”
眾人紛紛點頭,事關這乾虛子武功並不怎樣,但論到誠信忠厚,在武林中直可與懸空寺的空樹大師齊名。
那乾虛子作了個道家禮,說道:“相信大家早已知道,敝派的掌門師兄幾天前便教蒙麵客偷襲受傷,當時恒山派木掌門剛好於山上作客,蒙麵客不易得手,一番打鬥之後,兩個蒙麵客中一個的黑布終於給扯了下來,現出他的廬山真麵目。”
眾人一齊叫出聲來,龍天運反手於場中,牽起嘴角冷冷一笑,眼光迫視著乾虛子,“如何?”
乾虛子謙和恭遜的眼光一接到他,立刻射出異常的光芒,微顫聲道:“雖然當時隻是電光一閃的刹那,又在不甚明了的燈光下,但老道仍將此人瞧得清清楚楚,此人長得劍眉星目,俊美異常,這樣的人品在武林中,是極難見到的。”他頓了頓,瞧了瞧龍天運一眼,露出憐憫鄙夷的神色,“老道生平行江湖,識才無數,但此等瀟灑之士,卻從未見過,然——”他的口氣漸轉急促,“乃至今日,心中疑團一一解開。”
猜疑的目光在場中巡梭,眾人議論紛紛,像個性急之人早忍不住叫嚷出聲,木黎隼朝場中一揮手,鼓噪聲便被壓了下去。
“隻是連我自己亦難相信明白,這個蒙麵客,竟是眼前這位俠士,大名鼎鼎的山西龍氏世家龍大當家龍大俠!”
駭聲大起,也幾乎是與此同時,許多兵器抽動的聲音響起,大群人自發地聚攏於一處,與龍天運一方形成包圍對抗之勢。
衛甫仗劍橫在龍天運身前,森冷的劍芒炫得那些江湖客咄咄逼人的氣勢頓時弱了下去。龍天運嗤笑一聲,冷斂優雅的氣度莊嚴如神癨,讓乾虛子這等人都忍不住為其所懾,他沉聲道:“龍大當家,你還有話說嗎?”
龍天運說:“你並沒有撒謊,但你能確定你眼睛所瞧到便是事實?”
乾虛子一怔,神色不由遲疑起來,木黎隼喝道:“道長莫聽他胡說八道,此人扮蒙麵客為禍武林已久,今日大夥兒齊集於此,決不能讓他逃去,若各位難以全信這一眼之見,那麼請各位瞧了,這個是什麼?”他從懷裏掏出一塊黃澄澄的金牌來,遞給乾虛子,一瞧,隻見上麵騰龍翻躍之間鏤刻著“金璧皇朝奉天承運”,背麵是“詣山西龍氏世家遣將令”乾虛子麵色一整,說道:“原來你是勾結朝廷的走狗,意圖顛覆我武林!”
一時間劍拔駑張的氣氛大增,龍天運狂傲一笑,道:“金璧皇朝的天下,早於七十年前墊下,所謂普天之地,莫非皇土,朝廷沒必要大動幹戈占侵原本便屬於自己的土地。”
木黎隼說道:“說這話,想騙得三歲小孩嗎?明眼人都可以看到,朝廷的目的不是這方土地,而是針對我們這一群草莽客!朝廷眈視防戒武林,曆來有之,相信這次處心積慮,定是蓄謀以久。”他突抬高聲音,朝四周大聲道:“各位英雄,你們可相信他的花言巧語?”
他的話一下挑起激憤情緒,驀地一個大漢騰身跨了出來,一揮手將執著的連環刀震得啷作響,粗聲道:“他奶奶的你便是蒙麵客,還作什麼狡辯?哼,我山東溫家可有對你不住?你將我大哥怎麼樣了?今日你不作個了斷,我老溫手上這把刀首先跟你過不去!”
他的話剛剛說完,猛聽氣流急哨的聲音,心念剛動,忽然覺得自己的左腰側冰涼涼的泛生寒意,低頭一看,隻見一把薄薄的利匕斜一邊削插於他的腰帶,冷冷地貼著他的腰側肌膚,這一刀隻要再往右半分,他的一條命便告嗚呼了!
“注意你的言辭!”冰冷的聲音泛自衛甫之口,溫虎驚出一身冷汗,一張紫臉頓失神色,呆一呆,進亦不是,退亦不是。
龍天運瞧也不瞧他一臉,踏出一步,說道:“逞凶鬥勇並非解決問題之道,我要說的是,蒙麵客是另有其人,既然我等涉身江湖,就不管是否皇尊貴胄,都以一個江湖人的身份出現。”
他的鏗鏘威嚴,震懾得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照這麼說來,蒙麵客是另有其人,但種種蛛絲馬跡看來,這蒙麵與山西龍門脫不了幹係,龍大俠,這話何說?”場中最為老成的青虛子開口。
龍天運利眼一挑木黎隼,冷笑道:“其實事情來龍去脈,在下也不甚了了,這其中情由,還得仰仗木掌門從旁指拔佐證。”
木黎隼訝然出聲,眾人的目光便一齊聚集於他身上,龍天運又踱出兩步,威嚴的五官一片深沉如海,“別的且不說,舍弟龍二於日前於別業中受蒙麵客猝擊,相信江湖定有傳聞——一枚奇烈赤珠丹果,一記奇寒綿雪寒冰手,若不是舍弟內功有一定根基,又適得奇遇早就沒命。”他兩眼巡視四周,銳光落在木黎隼身後弟子群中某點,陰鷙的表情盯得人發寒。
人群中跨出一藍布白巾的幹癟漢子,一抱拳道:“江湖上都傳龍門二當家為我青宿派‘綿雪寒冰手’所傷,但老朽一直心存疑竇,恕老朽汗顏,青宿一派近年來人才凋零,要說到真正的好手,隻有‘一馭劍’丁淨秋丁掌門師叔及師父俞伯漢,但掌門師叔擅長的是劍術而非拳理,且他老人家已為蒙麵客所害,而唯一於‘綿雪寒冰手’有所精研且大有成就的俞師伯卻已於幾前叛門反派,被掌門師叔以劍氣迫落萬仞懸崖,泰半無幸,如何作惡?龍大俠口口聲聲龍二俠為綿雪寒冰手所傷,恐怕有待商榷。”說話者乃青海青宿派的二代人物,名喚許天罡,於江湖無甚威望,但措辭得體,令場中人暗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