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微弱的光芒忽然由門縫方向漸漸向屋內移近。隨著光亮的靠近,黃可檸慢慢看出是一位手執蠟燭的工作人員和況凱捷。況凱捷的電話會議結束了嗎?他回來得還真是時候,正好趕上了大停電。
“可檸。”況凱捷走到桌前卻沒有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在黃可檸麵前立定,閃動的燭光間隱約可見他唇邊的笑容,“我不打算再將這追求的過程拖延下去了,不是失去了耐心,而是希望能有更多屬於我們的相戀的美好,所以,如果你願意成為我女朋友的話,就允許我為你戴上這條項鏈。”
黑暗中忽然閃起一道璀璨的光亮,黃可檸再定睛去看,原來是況凱捷手中正拿著一條奪目的鑽石項鏈,如此明媚而耀眼,在這沒有亮光的屋內就像是繁星般美麗。
在黃可檸為鑽石光芒所驚歎的同時,那道串起的星光已輕輕落在她頸項,冰冷的觸感一下子將黃可檸驚醒。
“給我點時間考慮一下。”她猛然出聲,況凱捷原本意欲為項鏈鎖上鏈扣的雙手就這樣停滯在了空中。
原本極其浪漫而溫馨的氣氛頓時被濃濃的尷尬所充斥。
“把燈都打開。”況凱捷自黃可檸頸間抽回項鏈的同時,包廂頂上的水晶燈又再次亮了起來。
充足的光線將況凱捷黑沉的麵容照得那麼清晰,所有人都能輕易讀出他的不快。他是年輕俊朗的富翁,他願意在一個女人身上花時間那個女人已經該感激涕零了,更何況還花了心思。可現在這樣出錢出力卻換來對方的不情不願,讓一向驕傲自負的他怎麼可能接受得了。
“凱捷,不盲目而充分考慮是對感情的尊重。”鍾析開口勸解。
況凱捷抬起眼,發現鍾析和許諾換了座位之後,瞳色沉了沉,臉上的黑沉卻一下子消散不見,“別把我想得這麼小氣,我之所以喜歡可檸,正是因為她不像其他女人那樣從不拒絕。”
“我沒有拒絕你。我隻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配得上你。”黃可檸真摯地望著況凱捷。出問題的一方不是況凱捷而是自己。雖然和他上船時就已經設想到了所會發生的一切,可是鍾析的出現不在計劃內。她從鍾析踏上郵輪的那一刻就全盤亂了,她沒有辦法明明當真正有感覺的人就在身邊時卻還能若無其事地去接受另一個人的心意。
“等到東京的時候,告訴我你的決定。”況凱捷伸手握住黃可檸冰涼的手,“在船上的這段時間,我會充分地尊重你。”
他是個無可挑剔的男人,甚至為了自己連商場上的高傲和刻薄都變成了寬容和忍讓。她可以清楚感覺到他對自己的喜愛。就讓自己將對鍾析的這份感情再完整地保留一會兒吧,等他下船離開的時候她也會將這份感情一起沉進海底永遠不再憶起。
她給自己那份不切實際的愛慕定下了。
淩晨三點到甲板上吹海風實在不是什麼有情調的點子,可是她無法入睡,腦袋裏不斷回放的都是昨天的畫麵。從鍾析出現在自己視線的那一刻開始,每一秒就被凝固成了一幅畫,一幅幅跑馬燈般地一刻不停,逼得她不得不離開房間好讓自己清醒清醒。
令她意外的是,甲板上竟然已經早有人站在那裏了。她正猶豫著自己是不是該換一處觀光甲板好讓自己有點單獨的空間也不要打擾了別人的沉思。一陣帶著鹹澀海味的冷風撲麵而來,未防備夜風如此寒涼的她被嗆得連咳了好幾聲。
看到甲板上的人似乎有所察覺,她連忙道歉道:“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
“你也睡不著?”空曠的甲板上,他原本就極其動人的聲音越發顯得空靈而迷人。
鍾析,竟然是鍾析。她歎息,為什麼又相遇了?這並不是她所期望的,因為她已經不知該怎麼麵對她。
正當她愣在原地,為自己是去是留而不知所措時,他已轉身慢慢走近她。
“是船上不習慣嗎?”他低聲問,聲音中透著讓黃可檸迷茫的關心。
她抬眸去看他,由他的雙瞳中同樣看到了那麼明顯的關切。她完全失去了方向,隻是傻傻地順著他的話點著頭。
“今天的你一點也不像我所認識的你。”他笑了起來,笑容溫柔而親切。
她失神地望著他的笑,看來自己又要再次打破誓言了。她不想把這樣動人的笑容、這樣動聽的嗓音、這樣讓她為之傾心的男人,將和他相關的所有記憶扔進海底。她做不到,她沒辦法騙過自己的,她就是愛他,每多看一眼,那份愛就瘋長一次。那份被她深藏在心底的感情早已近乎爆發的邊緣,她已經壓抑得筋疲力盡。
“我第一次看到凱捷為一個女孩這麼花心思。”鍾析將眼神自黃可檸移向天上朦朧的星群,“我可以感覺到他有多愛你。”
黃可檸黯然垂眸,他是在替況凱捷當說客嗎?在自己心中想的全部隻有他的時候,他卻在竭力幫別人追求自己?
“凱捷就是你當初說的那個完美先生吧。”
“嗬,你還記得。”她苦笑。他的記得讓她苦中帶樂。
“他既然是你理想中的男人為什麼不抓住他?幸福有時容不得你遲疑。”
“你又怎麼能肯定我是在對幸福遲疑?”她不喜歡他質問的口吻。他在替誰著急?況凱捷嗎?憑什麼他就認定況凱捷是自己的幸福?
“什麼?”鍾析沒聽清那句被疾風吹散了的回答。
“到我提問的時間了。”她轉頭,衝他露出明媚一笑。
他望著她,也跟著露出笑來,“想問什麼。”
“許諾沒有長尾巴。”記性好的不僅是他。他的那個故事,她深深銘記著。
“她有著熱愛大海的靈魂。”他望著黑藍的海麵,目色比海水更為平靜。
“可是她有雙腿,她可以在陸地行走。”這是和美人魚有著天壤之別的地方。許諾是人,是一個相當正常的人。他告訴自己的那個淒美故事如果美人魚去掉了“魚”字就不應該是那樣的結局。
“我們相遇時,也是這樣想的。我們倆都是天生的旅行家,我熱愛用腳去丈量這個世界,她渴望一輩子在海上漂泊。我們有說不完的共同語言,我們一樣熱愛冒險和探索,我們互相這麼地了解彼此,我們那時甚至已經為結伴一生而做了詳細的規劃。她陪我在陸地探索一段時間之後,我和她一起在海上旅行……”鍾析搖頭淺笑,仿佛在嘲笑當年的自己有多簡單而理想主義,“現實永遠不會按想象的方向去進行。”
“為什麼?你們的計劃不是很完美嗎?”如果換作他想一生一世的人是自己,她一定會為他向一切妥協的。
“當你看到在海上那麼自信而神采風揚的一個人卻在熱帶雨林裏隻因為一隻蜘蛛便大叫大嚷抱膝痛哭時,在你正為自己又征服一座山峰而想和人擊掌歡慶時卻為這次山上的風景和上次上上次的並沒區別而滿臉失望時,在你……”鍾析的回憶戛然而止,這兩個例子已經足以說明他和許諾之間無法調和的矛盾,“她沒有做錯什麼,就像我在海上總是覺得太過拘束,總是想念更為豐富多樣的食物,總是在期盼碼頭一樣,我們倆真的不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