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這樣嗬，再這樣下去，她離不開他的。
在吃早餐的時候，季若把默念了一百遍的話機械地說出來：“快要考試了，功課比較緊張，你不用到學校看我了。”
“暑假呢？打算回家還是留在這裏？”
“要回家吧，爸媽很想我。”
方中則有片刻的沉默，“也好，回家好好玩。”
“不知道能不能趕上送你……”
“不要送我，不要讓我看你哭。”
季若笑笑，心裏麵被種種情緒堵得滿滿的，一開口就要隨之傾瀉出來。
她隻有用笑容掩飾一切。
方中則送她去學校，下午下課的時候又出現在她麵前，她有點失措，“我、我中午沒時間出去吃飯。”
“知道，我送樣東西給你，馬上就走。”他遞給她一隻係著絲帶的禮物盒，“記得常打給我。”
“好啊，我去食堂吃飯了。”季若匆匆接過，跑去食堂。
……
正食不知味地吞咽，芳宣鬼頭鬼腦裏湊過來，“喂，不和帥哥出去吃大餐卻在這裏吃食堂，怪異哦。”
季若沒好氣地回她：“不和你的左大帥哥吃情侶餐，跑到這邊來騷擾我，有問題哦。”
“我看你魂不守舍的樣了，過來慰問慰問你耶，真是狗咬呂洞賓……”一陣音樂聲打斷了她的話頭，她拎起那個包裝袋，“唔，好漂亮啊，什麼東東啊？打開看看。”
她三下五除二拆了包裝，“哇”了一聲，“厲害啊，新手機耶，真好，我早就說你那個舊諾基亞該換掉了。”她把手機遞給季若，“那，有短信來呢！”
上麵隻有短短三個字：“我愛你。”
心裏麵波濤翻湧，酸酸熱熱，季若拎著袋子跑回宿舍，關上門，抱著頭，努力告誡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多想，自己決定了的事就不要出爾反爾，不要，不要，不要！”
……
下午一下課便衝到校門口，邱馳如約地在外麵路上溜達。
一把把他拽去梁如家。
邱馳在路上嘰嘰歪歪：“喂，不要這麼嚴肅嘛，你不會是去決鬥吧？或者你表姐欠了你很多錢？”
季若不理她，掏出鑰匙打開門，梁如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身上還穿著白襯衫，紫羅蘭色的套裙，明媚嬌俏，亮麗動人，顯然是剛剛下班回來。見了季若，招招手，“過來，昨天我去錄了一個節目呢，等下播出，快來看看。”一邊招呼邱馳。
邱馳對她十分驚豔，樂顛顛地跑過去在她身邊坐下，“真的？看不出季若還有個當明星的姐姐。”
“哪裏，是臨時幫朋友的忙——小若，也不介紹一下。”
“嗬嗬，不用了，我叫邱馳，是小若的高中同學，目前呢，如果有可能的話，也許會是男朋友。”
“男朋友？”梁如狐疑地把目光望向季若，“真的？”
季若用力地點點頭。
“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那方——”
季若連忙搶過她的話：“姐，我叫你看一下呢，你要覺得他可以，我就考慮一下他，要是……”
邱馳忙說：“姐，請多多關照！”
梁如冷靜下來，對邱馳說聲“不好意思”，便拉了季若進房間。
關上門，梁如問：“小若，你在做什麼？”
“不是說了嗎？叫你幫我過過目啊。”
“小若，不要跟我玩這種把戲，你的男朋友是誰，你自己清楚，你把他帶來做什麼？”
“姐，你說這話什麼意思？我知道，你是說方中則，那已經是很久的事了，我現在已經不喜歡他了，我有了新的男朋友，帶過來讓你們認識一下，有什麼不可以？”
“小若！你不可以拿感情的事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梁如氣得說不出話來，看著她，忽然眼眶一紅，“你在逼我嗎？”
“姐，我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
“對不起。”
季若一呆，“姐……”
梁如用手指輕輕拭去淚珠，正視著她，重複一遍：“小若，對不起。”
霧氣迅速在季若眼睛裏凝聚，聲音都有點變調了：“什麼呀，什麼對不起，我不明白，我今天隻是想把他介紹給你，你不要想太多。好了，好了，不要讓他一個人待在外麵，多不好。”
“不，今天我們一定要把話說個明白。”
外麵忽然傳來了開門聲，忻生的聲音也隨之飄進來：“咦？梁如在嗎？請問你是……”
季若連忙開門出來，隻見忻生手裏拎著幾個飯盒站在門口，有點詫異地看著邱馳，而後者則大大方大地蹺起個二郎腿，正拿眼神朝房門示意。
“喲，不巧，我隻準備了兩人份的。”忻生忙打電話叫菜。
梁如也走出來了，深吸一口氣，向季若說：“正好，我也有事要告訴你。”她把忻生拉到身邊，“忻生已經是我的男朋友了，小若，以後說不定還要做你的姐夫呢！”
這下輪到季若驚呆了，“你們……”
梁如一掐忻生手臂，忻生馬上反應過來，“是……是啊，本來還說哪天請你出來吃頓飯，再正式告訴你的，現在，現在也一樣，嗬嗬。”
“姐，你在做什麼？”
梁如把忻生帶來的飯盒一一打開，擺在桌上，平靜地說：“你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如果你要堅持下去，我陪你。”
季若看著她，眼眶再一次酸澀起來，在淚水落下之前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下樓。
邱馳在後麵一麵追，一麵叫：“喂喂，當心摔跤出人命啊！”
好不容易在街道上追上了她，季若忽然一頭撲進他懷裏，哭著說：“為什麼為什麼？我這麼做還不都是為了她，她為什麼要這樣做？邱馳，你說，她為什麼？”
邱馳歎了口氣，“你為什麼，她就為什麼，你為了她，她就為了你。季若，不要傻了。”
季若抬起淚光淋漓的臉，迷惑地看著他。
他卻又恢複嬉皮笑臉的常態，“其實，我邱馳也的確蠻不錯的，你就來個弄假成真也不會吃虧喲！”
季若推開他，擦幹臉上的淚水。
兩個人慢慢在路上蕩，黃昏的光線明明暗暗，天還沒暗，萬家燈火已經亮了，經過居民區的時候，風中有飯菜的濃香。
“我和我表姐喜歡上了同一個人。”季若輕輕地開口，有點恍惚地把一切種種都說給邱馳聽，從十歲時候的樓梯，說到十六歲的公交車，說到現在，思路與口齒都是那麼的清晰，像在講一個嫻熟的故事。
她沉醉在往事裏，每一個細節都逼真地形容出來，邱馳抬頭望向漸黑的夜空，發出惆悵的歎息。
季若說完了，心裏麵仿佛變得空蕩蕩的，腦子裏也空蕩蕩的，突然發現胃裏也空蕩蕩的，於是去吃飯。
邱馳有點沉默地喝酒。
季若卻很有胃口地吃了兩碗飯。
完了在邱馳的陪同下回學校，在校門口分手的時候，季若都有點詫異，“好奇怪，好像一說出來，所有的煩惱都轉移到了你身上似的。喂，不要苦著臉，回去睡一覺，明天我請你吃飯，好好謝你。”
邱馳笑笑，看著她纖細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
笑容慢慢收斂，他轉過身，深吸一口氣，仰天長長地吐出來。
天上有半輪月亮，月光消失在燈光裏，隻是個天空的飾物。
他也隻能是她生活中的一個小小配角，扮演一個好朋友角色，隨叫隨到，盡力幫忙，她快樂時跟著快樂，她憂傷時哄她快樂。他是嬉皮笑臉無憂無慮的邱馳，是季若的兄弟和開心果，他的愛隻能停留在“友愛”的分上。
他終於知道，她的喜憂，她的笑容和輕愁，全是為了那個人。
可誰知道他的心事呢？
邱馳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一步一步在燈下走遠，影子越來越長，他忽然深吸一口氣，奔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