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乎,姚諾玨就這樣搬進了她家住,說是搬,其實什麼都沒帶進來,多了個人而已。
早上起床,她必須做好早餐,讓他吃得飽飽的準時去學校上課,然後開店,一直到晚上放學他到店裏來,因為嫌店裏無聊,那家夥又不知道從哪變出了台手提電腦,霸占著她的老板位不亦樂乎,她隻能哀怨地貓在角落去。
她感覺她就20歲,卻已經被他訓練得像一個完美的老媽子了,衣服,她洗,還小心翼翼怕把那衣服給洗壞了,飯,她做,卻還老是得變著口味,這孩子說挑,其實也不挑,說不挑,其實又挑,還有那天生的大少爺脾氣,就比如說他某天早上起來,居然問她為什麼牙膏不買牌子的,你說她糾結不,無語不?但終歸來說,其實他很好相處,該聽的她說的他全部接受,而且處久了,她就越覺得他這棟梁非池中之物,總有一天是會有自己的一片天的,漸漸地,她覺得姚諾玨之於她,已經像是親人一樣的存在,她想,若是某天他真的一番有所作為,她必然是很為他自豪的。
星期天的晚上一般都是店裏人最多的晚上,以往都會有楠隨慕楓他們過來幫忙,不過店裏現在多了姚諾玨,他們幾個小子索性也不過來,出去逍遙了。
學校裏的同學也不知聽到哪放的風聲,說是姚諾玨在這店裏,搞到她店總是紅紅火火數不清的人頭,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她生意多麼好。
“老板娘,這個流氓兔公仔有沒有其他顏色?”一個小女生背著書包,巧笑嫣然問道。
正理著這邊客人的葉夕雅忙轉過身來,“有,這個還有粉紅色的。”
“可以拿給我看看嗎?”
“可以……”才剛一伸手想去勾,手機就不適時地響了起來。
急忙地拿起電話,葉夕雅按下接聽鍵,“小楓啊,我現在正忙著呢,等等給你電話。”
話音一落,她又急忙掛下電話,順手把手機放在桌子上。
從架上拿下粉紅的流氓兔公仔,葉夕雅遞給那個女生,轉身繼續又忙和著其他客人的事。
正忙得團團轉的當,忽然就聽見櫃台處起了爭執聲,她的心一下就涼了,姚諾玨又給她惹的什麼禍呢這是!
“怎麼了?”走近櫃台處,她就看到姚諾玨拉著方才那個纖細的女生的手,表情淩厲。
挑起一邊好看的眉,姚諾玨開口:“你手機呢?哪去了?”
被這樣一問,葉夕雅下意識朝桌子上望去,桌子上空空如也,哪裏有手機的影子。“我剛剛還放這裏的……”心裏一噔,她看著這場勢,突然就有點明白了什麼。
“不是我……”眼眶驀地就紅了,小女生想掙開他的手,卻沒想到被抓得死緊,掙紮的當兒已經顯現了絲絲紅痕。“真的不是我……”
從口袋裏摸出手機,姚諾玨遞給葉夕雅,“你打打看,看打不打得進!”
她接過手機,有點理不清心裏是什麼感覺,按下熟悉的號碼,卻聽得電話裏傳來冰冷的“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心下了然這手機就是沒了的。
“打不進是吧,你說這手機怎麼可能好好的就憑空消失了!”姚諾玨意有所指,冷冷地看著那個女生,開了口:“把手機拿出來。”
原本店裏的客人三三兩兩也聚了過來,以看好戲的姿態圍觀著,還夾雜著竊竊私語,“這女生還滿娟秀的,看不出啊。”
“人不可貌相,可不是,現在的賊就非得長得像賊的嗎。”
“你說著呢,店主都還沒找到證據,你就知道一定是人家偷的?”
“難道要搜身?看那女孩子臉皮薄的,要冤枉了人家這傳出去怎麼做人……”
“我說了不是我偷的就不是我偷的……”
耳邊恍惚地響起很多聲音,葉夕雅突然就走了一下神,隨後問道:“你看到人家偷了嗎?”小女生一張臉漲得紅,眼淚就這樣撲簌撲簌往下掉,看得她於心不忍。
“沒看到,不過我肯定是她拿的,不信你搜人家身!”
一聽要搜身,小女生眼淚掉得更凶,死咬著下唇,硬是擠出話來,“我沒偷,你們憑什麼搜我身,要搜不到……又怎麼說,我說了不是我……”
“我說啊,要沒有證據搜了人家的身,萬一搜不出來事情就鬧大了,看她也不像偷手機的人!”就一手機,葉夕雅想想算了,他這樣一個大少爺,這事傳了出去,多少影響不好。“手機沒了可以再買,這事算了。”
“你就那麼怕事?”眉頭皺得厲害,姚諾玨依然不肯放手,“你就搜,搜不出來我負責。”
這孩子,任性固執起來的時候她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性,隻是,這一次,怎麼她也有自己的堅持,“你負責?你怎麼負責,給你這樣一鬧,她名聲你怎麼負責,我說你怎麼就一點不懂憐香惜玉呢。”
“事情還沒個所以然,你搜是不搜,你不搜我搜了!”姚諾玨哪裏給人家這樣發過脾氣,心下一傲,就要動手。
“姚諾玨,你鬧夠沒有?”使勁拉開他抓住人家小女生的手,葉夕雅瞪著他。
他就突然笑了,“嗬,我鬧?我在鬧?葉夕雅你以為我犯著什麼在這裏鬧了。”他動下手指,要多少手機沒有,就是不想她老給自己悶虧吃,讓人欺負到頭上來了還笑臉相對。
“不好意思,你先走吧。”她轉身對著那個小女生說道,完全無視身後姚諾玨的怒氣。
伸手拭了拭眼淚,她連話都沒再說,轉身就走。
“全部給我滾出去。”冷冷地瞄了眾人一眼,姚諾玨下了逐客令。
葉夕雅心下想,這少爺這回是動真格了,真的火了,心下不免還是後怕。
大家被他這樣一吼,表情大約是不滿的,咕噥著也就散了。
氣氛就這樣冷了下來。
“那個……我隻是不想你冤枉人家……”還想說著什麼,便看得來他極寒的一瞥,當下所有的話悶在喉嚨處,怎麼也說了不出來。
不想再這樣與她繼續僵持,姚諾玨悶著聲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
連頭都不回,他冷冷地應:“我找地方鬧去。”
燈光通明的商業街,葉夕雅就這樣看著他頎長的身影漸行漸遠。
一種抵不住的酸澀就這樣布滿整個心頭,他終歸隻是生活在童話裏的王子,哪裏懂得人間的這些冷暖複雜,隻是她自以為是的保護,怕是傷了這個小王子的心吧。
姚諾玨,你怎麼偏生就要跟我鬧騰在一起?
心下也沒心思開店,她索性關了店回家去。
天氣已經開始幹冷幹冷的了,抱著暖水杯窩在沙發裏,葉夕雅看著一室明亮,就這樣一直望著門口發呆,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看了看牆上的時鍾,已經接近12點,她習慣性手一摸就要給他打電話,想想才回過神來手機已經沒有了。
輕呼一口氣,她倒在沙發上,忽略心裏的糾結,索性閉起眼睛休息起來。
這一覺看起來像是睡得極好的,姚諾玨才一回家,看到的就是這副景像,心裏縱是多大的不樂意,看到她睡得安穩臉紅紅可愛的模樣,氣也消了大半。
她的五官都是很平凡的,湊在一起也還是平凡的,卻是表情生動得可人,有時候光聽著她說一句話,那表情就跟動畫一樣,一下一個變,她說得起勁,他聽得也起勁。
纖手輕輕撫上她的臉,他的眼神突然迷惘了起來,輕輕低喃,“你說,你到底給我下了什麼藥……”他都變得不像他自己了!
手才微撤,便見得她睜開了眼睛,半是迷糊地看他,“你回來啦?”
尷尬地抽回手,姚諾玨別過臉去,索性不看她。
輕柔溫暖的陽光從窗外灑了進來,坐起身,她拉過他的手,“都一個晚上了,你氣還沒消啊?”
說不氣大約也是不氣了,心裏因為葉夕雅這個小小的動作漾動了心,他看她,“你以為我像你這麼小氣?”
這孩子,真是!她當下笑開了顏,“好,我小氣,餓了吧,我梳洗下給你煮早餐去。”
用清水拍了拍臉,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頓時覺得有點力不從心。
葉夕雅,你就是這樣糟糕的一個人,自己也沒管教好,怎麼著就想管教別人,她一向都是那麼渺小的一個人,過的那是多麼平凡的生活,原本就是平民的世界怎麼好汙染了他的一片潔白呢不是!
就安穩地各自過各自的日子不好嗎,當初她就不該對他妥協的,她已是沒有力氣陪那個王子玩那個遊戲,那個王子也該回自己的王國去闖自己的一片天吧。
“誒,你該不是掉進洗手間了吧?”門外邊響起他的聲音,葉夕雅一怔,伸手想去轉開門把,卻是遲遲沒有轉開。
等了一會不見回答,姚諾玨叩叩叩地敲起門來,“你怎麼了,沒事吧?”
“我在呢。”深呼吸口氣,她也不知道自己想的什麼,“我說啊,姚諾玨,過這麼些日子,也是時候了吧。”
門外靜了一下,然後又是敲門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開門!”
她能開嗎?她不能,她這門要是開了,估計就見不到今天的日落了。“你說你怎麼就那麼固執,我說什麼你都聽不進去,還過回我們兩個原本的生活不挺好的嗎?”她驚奇地發現,沒有麵對他的時候,膽子也大了,說出來的話也順口多了。
姚諾玨隻是望著這道把他們隔開的門,拚命去忽視心裏湧起的難受感覺,她第一次說算了,他氣憤而心痛,第二次說算了,他就是在原來的傷口再狠狠劃下一刀,一直到現在,他居然是覺得悶的暗痛卻無可奈何。
“昨天晚上不是我冤枉的別人。”
葉夕雅在鏡子裏對自己搖頭,“我不是說的這事,我是說真的,你到底在固執什麼呢!”這真的就那麼好玩嗎?
門外突然就沒了聲音,靜悄悄的一片。
葉夕雅隻得小心地偎到門邊,仔細能夠著外麵的聲響。
他該不是給她氣走了吧?或者……他想守株待兔?
就在她天馬行空思考的時候,她感覺門把被轉開了,接著門一下子被推開,愣得她往後退了幾大步。
“你……”看著姚諾玨手中的鑰匙,葉夕雅突然感覺整個天都塌了下來,她之前是為了預防萬一,把家裏的鑰匙全交給他了,所以,這是不是人家所說的——自作孽,不可活?“你……冷靜。”她怎麼感覺他的眼神像要把她碎屍萬段啊,“那個,殺人是犯法的……”
“你不是問我在固執什麼嗎?”眼角捎了絲寒意的笑,他慢慢欺近她,“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固執什麼……”
一直把葉夕雅逼到牆根處,他眯起眼,張狂得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姚諾玨……”她突然就不安了起來,他眼睛裏的情緒太過陌生而強烈。
門鈴就在此時驟響,整個世界一下子變得安靜,屋子上空隻有門鈴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