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煙,生活如潮。十四年前,當我滿懷憧憬來到我現在的學校時,那曲裏拐彎的、虯龍般橫曳的進校公路;那像廟門似的、青黑色的、牌樓似的校門;那隨山就勢的厚重而笨拙的圍牆;一下子就將我的心情從“沸點”降到了“冰點”。刹那間,我想,要是一輩子在此修神參禪的話,不被逼瘋也會被修煉成千年壽龜的。因此,在心裏產生的頭一個念頭就是“此地不宜久留”,甚至有過就此打道回府的想法。
但轉念一想,寒窗苦讀十載,不就是奢求一份夢寐以求的工作嗎?同時另一個聲音也在安慰自己:“既來之,則安之。”就當是找這麼一個僻靜的地方養養神,修煉修煉靈魂!就在這種意念的支撐下,便帶著無奈與失落跨進了校門。
正懵懂似地走著,卻被迎麵撞來的距校門大約100米遠的一尊蒼勁的古樟所吸引。它那蒼老而挺拔的風姿讓我心裏一激靈,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意味,負重如鉛的心一下子就輕鬆了許多,似乎得到了某種心靈的感應,遊離不定的心好像被某種意念所拴住。我想,這回可完了,自己竟不爭氣地愛上了這個老頭。
於是邊走邊看,發現整個學校特別的雅致。房屋都是依山就勢而建的,顯得錯落有致,自然天成,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快感,內心的怨悵也隨之消了許多。
再往裏走,發現花草樹木都被侍弄得井然有序,生氣盎然。樟樹和苦楝樹上還不時地傳來陣陣婉轉的鳥鳴聲,心裏便有了一絲的明澈和舒暢。
走著走著,就不自然地深深吸了一口氣,幹啞的喉嚨一下子清爽了許多,頓感心曠神怡。心裏在開始不停地自我安慰:生活在如此一個天然的氧吧裏,即使條件差,交通不便,又何足掛齒呢?
不知不覺就到了教工宿舍區,隻見幾棟平行而立的紅瓦屋頂的樓房掩映在綠樹叢中,顯得格外古樸而和諧。一股清風伴著桂花的香氣迎麵襲來,先前的鬱悶隨風飄去,隻有香如故。驛動的心似乎被臣服,不安的心似乎找到了某個棲息之所。就在這諸多意念之間,便心甘情願地開始在這一方家園裏自得其樂地繁衍生息和工作著。大概是剛來的第五天,一同分來的同事老杜通知我和小李到階梯教室開會。說是老校長要與剛分配來的年青老師談談心,聊聊天。
對這位老人的其人其事盡管起初我知之甚少,僅從一些對這個學校掌故頗深的老同事那裏了解到一些有關他的情況,所以心裏一直有著某種向往和仰慕。心想,機會難得,何不借此機會一睹老先生的風範呢?於是就風急火燎地往階梯教室奔,但那裏早已坐滿了人,大多是今年分配來的年青教師。裏麵甚是熱鬧,大家都在私下地猜測著: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老頭呢?心中的那種驚喜和期盼是不言而喻的。大約五分鍾後,梁校長就攙著一位步履蹣跚的老人來了。大家的目光便一下子齊刷刷地轉向了這位八十多高齡的老人。看上去,他背有點駝,但身材高大;鬆鬆蓬蓬的頭發上泛著點點白光;布滿皺紋的臉上似有千溝萬壑,但泛著點點紅暈。給人的感覺還是很矍鑠的。
在那個晚上,就是這樣一位老人,竟然用蒼老而嘶啞的聲音一講就是四個小時,大家聽得很投入。心中的那份崇敬也不由自主地厚重了許多。
其中一句話特別令我記憶猶新,工作至今,依然清晰於耳:若能把別人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你就能成為一個合格的教師。
我想,他這一發自肺腑的樸實無華的話,老先生肯定是用他的一生來踐行的。
從此,這句話,時時在觸動著我的靈魂;刻刻在逼迫著我去捫心自問:你能做到嗎?
顯然,這位八十多高齡的老人做到了,他是有資格講這句話的。
後來,聽同事們說,這個老人一直到退休後因無人照顧才由政府牽線結的婚。我聽了以後,簡直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認為是天方夜譚,但這確實又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因此,心裏頭情不自禁地多了幾許納悶和幾多疑問。同事們還說,他每年的工資都扶助了那些交不起學費的寒門學子,其中一個就是留學海外的反算法權威謝幹權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