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那日……那日對卿鸞說了什麼……他……
“你是害怕嗎?怕我對你做什麼?你放心,我不會的,在你不顧我的感受踏進那華麗宮門的那一天開始,就抹殺了你我之間所有的一切。我是不在乎,因為我對你沒有情愛!可是我又怎會去抱那曾經在別的男人麵前盡顯嬌媚的身軀?我——不屑!”
“……我又怎會去抱那曾經在別的男人麵前盡顯嬌媚的身軀?我——不屑!”
“……我——不屑!”
怎會……怎會對卿鸞她……這麼說呢?他……他怎能這麼說,怎麼能!
“在你指責阿姐之時,卻是傷她最深之刻。”十二聲冷,隱帶恨意。
是啊,那時……他定是傷她至極,至極啊!
“我本不願說的,隻是……我姐弟二人韜光養晦,十年沉寂,借著這淩雲書齋與官場商場相連,為的是要毀去唐府的米糧市場,而你那好皇帝也不過是借著我姐弟的手,攬回糧食命脈罷了。如今我出了這事兒……”那唐十二垂下眸子,探手自頸間掏出一塊兒翡色玉佩,那玉佩在透窗而入的光線下晶瑩剔透,他探手撫了又撫,“我沒動手去殺人,可唐老大卻的確是我所殺,證據確鑿。阿姐為了救她這不爭氣的弟弟,恐怕已經……身陷皇宮了!”
什麼?
自腳底而起的寒意一路上湧,透進心底,直達頭頂,冰冷了他的指尖,冰冷了他的身軀,無力一動卻……僵硬的邁步……
“將軍且慢……我可以相信你會對阿姐很好很好麼?”
很好很好嗎?
很好很好啊……
“我鳳遊離在此發誓,今生唯唐卿鸞一妻,絕不坐擁三妻四妾。定然與她真心相待,此意乃是真心所致,絕不是為報恩情。十二你放心!”
“如此,我若有幸活著出去,我阿姐沒事便罷,若是有何閃失,唐家十二唐君蟬在此發誓:管他米夏百姓,管他是皇朝基業,我定要那小皇帝坐不安龍椅,也或許該讓他的龍椅沒得做!可好?”那臉上狠厲與堅定怎是個十九歲的少年啊。
遊離微微垂眸,啞著聲道:“若是如此,何須你動手,德昭帝的命是我鳳遊離的!”
“多謝將軍。”十二將手上溫玉遞出,交與遊離至此他才看清,那晶瑩的玉蟬已然碎裂。
“將軍,此玉乃是我娘生前親手自所刻,阿姐手中亦有一塊兒。請你交與阿姐,告訴她,此玉便代替君蟬守在她的身邊,我姐弟心靈相通,她身上的重擔,交給我便罷了。也求她……幫我找找……找找淩玉……”
這“淩玉”二字本是遊離極為忌諱的,可此時他卻無力深思,接過玉來,便搖晃著離開了陰寒的地牢。卻不知他這一走,獨留下的少年被三四個大漢硬生生的被灌下毒酒!卻不知那斯文有禮,假仁假義的刑部尚書那般陰狠至極。
寒風拂過發絲,飄蕩開來,他無暇拂去,滿心都是她。
是!他知道,他現在應該衝進那金碧輝煌的深深宮苑,殺了那個男人,可是!可是!可是……可是他滿心都是她,滿心都是她的痛,她的苦,殺人報仇已不再緊要,緊要的是她的委屈,緊要的是她的心
在京城重重屋宇之上穿過,踏遍了每一個屋簷,將輕功使至極致,無非就是要用最快的速度見到她。
終於,疾馳的腳步緩下來,翻飛的雪花自茫茫天際灑落,在那個紅漆的檀木門前,那個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淡然而立,滿麵的倦意,他本想,本想再見到她的那一刻,用力的搖晃她纖細的肩,大聲的責罵她的傻,可是……這一刻,他僅僅能再這高高的房頂看著倦然的她。
雪,灑落,早已枯敗的梧桐樹顯得那麼的淒涼,他就站在那高高的屋頂之上,就這麼看著她,她本以為,他會衝過來,狠狠的大罵她一頓,畢竟現在所有的人都以為,她已不再是她,皇城宮殿的一晚,早已該又一次在京城傳遍……
可是他沒有,僅僅是那麼地看著她,是在幹什麼?不屑她的所為嗎?
風劃過,飄雪延續著他們之間的寂靜,他們也僅僅就是這樣對望,似是望著那深深的情,濃濃的愛,可是……
良久,良久,他躍下那高高的屋脊,極緩慢極緩慢的靠近,直到他的氣息劃過她的頰,她才看清,那黑亮的眸,竟不知何時暈上了薄薄的霧,他修長的手緩緩抬起,終是落在了她纖細的肩,握緊,然後,依舊那麼對望,就像是看進了彼此的內心。
可沉默依舊延續,直到,那黑眸中的薄霧一顫,她已在他的懷中!緊緊的,緊緊的,像是將稀世的珍寶包在懷中,不願再放開!
卿鸞茫然不知所措的任他的手臂環著,心中竟起了小小的期盼,興許他們……
直至許久,才自怔愣中回神,卻聽得他口中喃喃的……歉意。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一遍遍的重複著這三個字,聲音極小,清風一吹,便幾近破碎。
對不起?
用力掙出他的懷抱,黑亮的眸對上他已然紅了的眼。咚!心沉下!他定然是……是……知曉了,那他是怎麼知曉的?
手狠狠地握著,圓潤的指甲陷入皮肉,淡淡的紅痕滲出。
幹什麼,不舍?抑或是因為她的犧牲而滿心的愧疚?哈,真是可笑啊,何必想那麼多呢……何必想那麼多,她……隻是報恩……報恩……
“卿鸞,卿鸞,卿鸞……”滿滿的憐惜,滿滿的不舍,“縱是如此,我還是要你的。”
我還是要你的,我還是真心想要和你在一起的,我不知何時於你有了那般濃烈的情,我不想你為了那什麼該死的地位離我而去。我努力掩飾我的心傷,我不屑你的所為,假裝自己不喜歡你。卿鸞,現下好了,我知道你的真心了,我不在乎那些什麼該死的貞潔,我不在乎,我的卿鸞啊,我的卿鸞。
嘭!
心緒霎時冷下!
還是要?還是要?
要她做什麼?心存感激她的犧牲,所以縱她現下這樣也還是可以要的?不必如此,她唐卿鸞不需此等感激之情!
還是要,多麼勉強的話語,多麼難得是我犧牲。哈哈哈哈!
就不信女子無夫,便不得生存!
就不信女子孤零,便無顏存世!
遊離啊遊離,我何必你的犧牲!
遊離啊遊離,我何必你的感激!
遊離啊遊離,我何必要你一句勉強至極的“還是要”!
揮手一推,邁步後移,在他愕然中砰地一聲,關上了那朱漆大門,也關上了她的心門。獨留含著淚意的男子迎風而立,高抬著手想要敲門卻終是不得落下,良久良久,他狠狠地閉了閉眼,靜立不動……
三日來無論何時,總能見到他。
或屋外孤立的身影,或回眸之時深情的凝望,或她踏出房門時期盼的眼神,時時提醒她他的存在。卻……
一句“還是要”死死的纏繞著她,讓她午夜夢回,淚灑羅衾。何必如此糾纏繞纏呢,他何不一走了之,讓她靜心安枕,讓她不對他有任何企盼,奈何他卻不知她的心境,奈何他卻……
何必如此?她不信哪個男人能忍受妻子不貞,她不信以後長久相處,他不會憶起她的過往,若是那日見到他嫌棄的目光,還不如此生短了想望。
可他此刻所為,和他的“還是要”要她如何?要她如何……
莫不是相報恩情,也為了安心?
猛然拉開房門,正對上他的眼,驚見他滿眼疲憊霎時化去,絲絲期盼流瀉而出。
長長一歎,道:“你要如何?”
“我……”是啊,他要如何?說他和她相伴此生嗎?說他不在乎她的……讓他如何說出口?那日他那般的欺負,那日他絕情而去,如今卻怎麼說出口啊。
“鳳遊離。”我不要你的感激,不要,“你感激我嗎?你是因為我的所為而不舍嗎?鳳遊離,你不必如此,你且看我今日風光,從來不是因為我為你鳳府夫人,而是因為我是淩雲書齋的主人,因為我……我是皇上的紅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