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 埋心事,獨斜闌(3 / 3)

他略略對著擦身而過的文人一笑,閃進側麵的門內,步入書齋院內。

近日來的他是十分高興,因為那個他真心相待的女人與他是大有進展,雖說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卻也不得不說是十二出了事,才有這等的機會讓他們夫妻能舊情重續,甚至更甚以往,每日裏總有機會耳鬢廝磨,雖明知卿鸞的心尚未全然打開,但這樣的發展他已是滿足,他們曾經的隔閡也不是這一朝一夕可以打得破的,他如今是最有耐性的,任卿鸞心似寒冰,終會被他這暖陽融化。

這十來天卿鸞雖是愁眉不展,但與他在一起時總是略略舒心些的,這他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小皇帝現在是掐住了君蟬製約卿鸞,他知道怎麼可能僅是因為卿鸞謀劃”官商勾結”,沒了唐卿鸞,自然皇帝還是能找到別人的,他隻是不甘,定然是不甘,說不得也真的對卿鸞有所圖。可他哪知,這般對待君蟬,便必然是與卿鸞決裂了,不!應該說自那日逼迫卿鸞入宮救他鳳遊離之時,便斷了卿鸞的忠君之心,雖說這些日子她似是為了當初的約定而為君謀劃,可其實不過是借此間方便向那唐家報複,她要的一直隻是報仇!

轉過亭台樓閣,正望向那植著梧桐的小院,一抹倩影在院前,而與她相對而立的,卻是一黑色勁裝長身男子,怎的著背影如此熟悉?極像他剛剛自京城無蹤門的暗點見過的護法莫蒼冥。但……卿鸞與無蹤門又有何牽連,縱然是和那消息四通的門派有所往來,又怎麼會是他?莫不是也因著淩雲書齋而結緣?如此……為何他不坦誠相告,還對救十二一事多有推脫,難道……不,這莫蒼冥他是識得的,不是那齷齪小人,怎會趁人之危對卿鸞有所圖?不會的!

悄然後退,隱住身形。

他要看看這莫蒼冥搞什麼鬼。

黑衣勁裝的男子斜眼一眯,忽地打斷女子未盡之語:“該我做的我自是會做,這些時日也算是合作愉快,如今我那妹子擔心的是你,你和那鳳遊離現下如何?”

卿鸞微微垂首,道:“遊離對我自是好的,隻是……隻是……

似是早猜到那個風發意氣的才女會有這落寞表情,莫蒼冥也不著急,隻是靜靜的等著她說下去,直至許久,那唐卿鸞長歎一聲,語音已然平靜。

“遊離對我自是很好,奈何我心中最重的始終不是他,初時我惑他心神,佯裝可憐離了那唐府,與他成親三載說到情愛……也許是有的吧,隻是我還沒明白過來。那日鳳老夫人的休書我接的平靜,隻因我籌謀已久,到了我報仇雪恨的時機,離開便離開,沒想過心底不舍究竟為何,如今想來,當時即便為了他,我也是會舍棄的,唐卿鸞一生最重要的便是我那弟弟,便是我父母的大仇,情愛……什麼都不是了,不是了……”

她說的無奈,莫蒼冥卻清楚地看到她的落寞,她的遺憾,不由想到他那妹子憶往昔的表情,他知道,這唐卿鸞對鳳遊離是愛意已深。

“可你依舊在唐老婦人的哀求下救他了不是嗎?”

“救他?莫要說卿鸞心硬,那鳳老夫人就是在雪地裏跪上十天半月也是沒用的。我若是因此心軟,就不會讓你將那米糧囤積不發餓死百姓了!我……我是決不能看著他死的,不過就是貞潔,算什麼東西!卻沒想到如今換來了他的相報。他怎麼知道,我不要他這般的委屈啊,何必因這感激之情勉強自己接受我這樣的殘花敗柳!”

“你……”莫蒼冥無語,雖然他極想說“你難道不能和那遊離忘了過去種種,好好的快樂的看待以後”但他知道這話即使是說了也沒有意義。

男人怎會不重妻子貞潔,即使為了他而失貞也難以接受。如今那鳳遊離處處為著唐卿鸞,雖說他們旁觀者怎麼看也是情意深似海,但若說是不為恩情,能信的又有幾個?側首望向不遠處飛紗妙曼的亭台,搖頭一歎,鳳遊離你自求多福吧!

“你是如此,我那妹子也是如此,看來這情愛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我還是不碰為妙。六姑娘,你且放心,我既然做了這糧市的主事就萬不會半途而廢,你的計劃我自當遵守。至於君蟬兄弟……現下我們實力畢竟不足,如此暗渡他出來,以後定然是要處處受製的,且委屈他幾天,我想……”他緩緩傾身靠近卿鸞,壓低蟻語一番便袍袖一揮越牆而出了,留下的僅僅是唐卿鸞的長歎和鳳遊離的懊惱……

原來……原來他以為得進展不過是她一時的安慰,原來,原來她依舊認為他的嗬護來自感激……

感激,感激自是有的,感激的是她不顧自己為他挺身,這般所為,不是情愛是什麼?他感激的是她的真情啊!卿鸞!

掩去惱意,整整衣襟,將那自唇角卸下的笑痕重新掛上,步出了遮掩的亭紗。

卿鸞依舊呆立,沒見遠遠而來的遊離,隻是莫蒼冥的話還在耳邊輕蕩,煩躁,不知何時能解,心底如同貓一下下的在心上撓著。那難耐的此時即便是有人在身邊發出一點點的聲音也讓她煩的要死,心底甚至有那種,“離我遠些,否則就是開口罵人也是會做的”想法,甚至別想會文質彬彬的委婉的文人罵法,罵的話就是罵坊間最最難聽的話,也別問她怎麼就會,沒錯,她就是會!要是不服你現在就過來試試!奈何此時黑色的皂靴已然映入眼簾。男子朝著她伸出手來,幾近要碰觸到她的如玉容顏之時……

遊離張口,話未出口卻是猛然怔了,掩下眼底憐愛悲傷,故作笑顏,似是不解的看著眼前女子,緩道:“呃……卿鸞,你若是餓了,我吩咐廚房為你提前準備午膳,畢竟我的手……不能吃。”

聽他調笑,難忍淚意,卻是鎮定的鬆口,看也不看他落血的傷口,隻是輕道:“你……走吧……”走吧,這短暫的溫馨依靠已然到頭,以後便真真是各走各路了!以後她依舊是她唐卿鸞,滿心仇恨的唐卿鸞,以後的她便與這時間為敵!猛然回首,又一次留下他孤寂一人獨立。

遊離不動,隻是定定望著她回身而去的背影。

你不信我嗎?不信嗎?要我離開嗎?如此便離開了?離開……便先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