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3 / 3)

“你乘著和親的機會,讓薑寧答應了你精心計劃的通商法案,同時希望趁著這次外交態度的改變,肅清建安國內的保守勢力。”藺無夏搖搖頭,“這些都是建安的家務事,建安王更清楚,不是嗎?不說了。總之,你隻不過是向外界放了一個口風,卻讓建安得到了最大的利益。”

嚴王突然笑著出聲,對豐恒道:“建安王好才能。”

豐恒很平靜,“哪裏哪裏。”

藺無夏繼續對豐恒道:“後來你調查出了我的身份,又調查出紀情的身份背景,知道紀——”她瞟眼看了看紀疾風,“師叔卷土重來了,便又得到了一個可居奇貨。”

豐恒神色不變,“這是你給我好處,不是嗎?”

是,這是她給他的好處。他幫她套牢紀情,她給他好處。

“隻可惜,建安王好像不是很想要這個好處。”嚴王不經意開口,卻令藺無夏一驚,“吳大人將消息告知我,本來的交換條件是當年苻水的水利方案。”

藺無夏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苻水是嚴國境內的第一大江,苻水貫穿嚴國王都,嚴國的都城便也叫了苻水。每年汛期,苻水都能安然度過,靠的就是這苻水江的水利方案。天下多少人想得到啊,可是嚴國絕不透露,現在,竟被他建安得到了?

“嚴國還未從兩年前恢複,現在怕的就是動亂。所以若是建安王要,嚴國也不得不給。”嚴王讚賞著,眼裏卻有著冷意,“但是,建安王拒絕了,不是嗎?”

“為……什麼?”藺無夏隱約知道了答案,卻不敢相信。

豐恒眼睛很黑,也很深,他並不說話。

因為不想將她視為籌碼。

很奇怪。起先,他的確是想從中撈到好處,的確是拿她當籌碼。但是,後來,他覺得不該這樣,他想給她相應的尊重,別人他都不管,隻有她。

或許該這麼說,他無法再利用她,雖然她也利用了自己。

他垂下眼,哼笑一聲。他一定讓嚴王見笑了,感情用事,不是一個好王,眼睜睜看著利益從手邊溜走,這就是愛江山更愛美人嗎?

可他做不到放棄江山,也隻能做到這種地步了。

藺無夏看著他,心裏百轉千回。

說不感動是假的。得到一個王的尊重,多少人想要的,但她卻不希望他為她這樣做。

真的,她不希望他這麼卑微,也不希望他這麼寬容,更不希望他對她這麼好。

若他像其他人一樣毫無顧忌地利用她,那她會好過許多。可他笑著放手,但卻默默地支持她。既然他不要水利方案,他本可及時抽身,卻仍將消息交給嚴王,原因是他知道她希望。

心頭沉沉的。她知道自己被壓住了,可這是她最不想的——被束縛。

她是自由的,她一直如此認為。她不會為任何人停留,也不會為任何人等候。她骨子裏的冷淡與絕情怕是一輩子也改不了了。

但她仍被他束縛住了。

她不快樂,很不快樂。她無法陪在他身邊,她無法做他的王後,她無法坐在那深宮之中攬鏡自照,直到韶華老去。

還有,她無法棄了她的江湖,她的赤雪門,還有她的映雪刀。

所以,她注定是要負他了。

無關愛與不愛,她悲哀地想。

“但我沒想到,嚴王得了消息,知道嚴國正處於危機之中,會派了使者到建安,找我要人。”豐恒笑著,很自然。

藺無夏知道他是不願給她壓力,便也順著他的話說下去:“這一舉動,打草驚蛇了。”她說完,意味深長地看向紀疾風。

紀疾風哼笑,“的確,嚴王如此動作,我怎能不起疑?我知道嚴王對我已有防備,所以我不得不采取行動。”

遠方,突然響起號角,嗚咽淒厲,宛如聲嘶力竭的悲歌,哭號著,驚天動地。

嚴王大驚。

“其實,這棋局之上最狠毒的是你。”紀疾風看著藺無夏道,“你知曉一切,將錯就錯,讓情兒去了建安,同時又讓豐恒發現你身份,假借他人之手將消息帶到嚴國。同時,你又通過藺博雅,知道薑寧王的動向。可你卻對嚴王,也就是你的父親,守口如瓶。”

嚴王聞言,大驚。

紀疾風大笑起來,“嚴王,你以為我隻能再找一些江湖人來暗殺你嗎?你錯了!這王宮有赤雪門護著,但現在苻水已被包圍了,就看你城內三萬禁衛軍可否阻我五萬軍馬!”

他冷冷看向藺無夏,“你最好不要打情兒的主意,否則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

說完身形移動,衝出門外,竟無人能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嚴王赤紅著眼,衝藺無夏大喝。

藺無夏緩緩回頭,妖異地笑著:“嚴王,再賣你一個人情好了。你以為紀疾風的一舉一動都在你掌控之下?其實,他一直都在招兵買馬,但不是在嚴國,而是在薑寧。”

嚴王怔忡在王座裏,不能回神。

“你、你……你為何……”

“我為何不早說?”藺無夏的笑容美麗又妖豔,是天下最美最毒的花,“我為何要說?我說過,這朝堂紛爭、戰場廝殺又與我何幹?我隻是一江湖人。”

寧靜夜,天機驟變。

火光染紅了天,本來安睡的人們被嘶喊聲驚起,惶恐地望著城門的方向。

而城門失了火。

苻水,這個滿是桃花的地方,嚴國最富庶的城市,今夜,陷入危機。

桃花被四散的人群打落,落到清澈的苻水江裏,一蕩一蕩,映照出人們臉上的慌亂與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