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雄的聲音在大殿裏回響,藺無夏一笑,拿起酒壺,對著壺嘴喝了口酒,豪氣大方,不見一絲嬌態,然後笑道:“沒有了酒杯,還有酒壺,隻要有酒,又何愁不能喝,你說對不對,紀師叔?”
大笑充斥了殿堂,一個人影從大殿上方飄下,落在中間,負手而立,臉上帶著笑,但威嚴不減。
此人,就是當年嚴國的國丈,紀疾風。
紀疾風在殿上站定,直勾勾望著嚴王。
突然,他出手,風馳電掣。
藺無夏一躍而起,空中飛舞起一抹五彩,飄然落下。而她的人已飛到大殿中央,接下紀疾風一掌。
兩人相接而退開,紀疾風站定,笑歎:“果然江山代有人才出,藺門主好功夫。”
藺無夏立於嚴王前麵,紅色勁裝裹身,將她的身形修剪得纖長窈窕,而她原本的一身華袍,被她遺落在地上,如五彩祥雲。
藺無夏一笑,生出幾分邪魅,“紀師叔一早不就知道了,有我在,豈能那麼容易得手。”
她一身江湖打扮,拋去了華貴的衣裝,氣質遊移在隨行慵懶之間,幾分邪氣,幾分不羈,恍若自在遊龍。她隻是那麼靜靜站著,就讓人錯以為身處的並不是高堂之上,而是草莽江湖,沒有權力紛爭,隻有快意恩仇。
豐恒癡癡望著她。
赤雪門的門主,退去了公主的華服,隻有亦正亦邪的隨意。
紀疾風目光炯炯,深深看著她,“是。這王宮有赤雪門的人守著,老夫今天並未想真能殺了嚴王。”
嚴王在藺無夏身後聽了,騰地站起。藺無夏轉頭,看了他一眼,隻是搖搖頭。
嚴王一愣,又緩緩坐下。
藺無夏將視線落回紀疾風身下,笑著問:“那師叔所來究竟為何?”
紀疾風哈哈大笑,“老夫隻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比如你究竟是站在薑寧那邊還是站在嚴國這邊?”
藺無夏突然也大笑起來,仿佛紀疾風問了個天下最蠢的問題:“我站在哪邊?我哪邊也不管,我隻是一江湖人,這國家興亡,又與我何幹!”
紀疾風目光變得深沉,道:“既然如此,藺門主又何必鍈這渾水?”
藺無夏眯起眼眸,眼角上挑,“明人不說暗話,我們不如把一切挑開來說吧。師叔,你想殺嚴王,不就是為了為你三個孩子報仇嗎?”
此言一出,嚴王與紀疾風臉色均大變。
紀疾風微怒,卻還笑著,“原來,藺門主費盡心思,也是為了報仇。”
藺無夏冷笑一聲,臉上滿是凜冽寒意,上前一步,“對,我也是為了報仇。本來,這隻是赤雪門裏的恩怨,但無奈師叔硬要扯上朝廷,我也隻有奉陪到底。但——”
她一字一句,說得極慢,仿佛要把紀疾風嚼碎了一般:“弑師之仇,不共戴天。”
紀疾風聞言,道:“我早就知道會如此。當年,我邀約你師父一決勝負,沒想到,他竟帶了個小姑娘去。後來,派人去殺藺冬兒,讓情兒假扮,自然要替她易容。當製好的人皮麵具送到我手上時,雖然你我隻有一麵之緣,但我還是認出了你。同時也知道,自己已經失敗了一半。”
藺無夏笑著,“沒想到吧?師叔,我就是當年師父身邊的孩子,同時也是藺博雅的義妹,嚴王漂流在外的女兒。”
“的確沒有想到。不過,也幸虧如此,當年我殺了你師父,以為可以奪取映雪刀,接掌赤雪門,卻不防他早將映雪刀交給了那個姑娘。我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查找她的下落,但一無所獲,可是有一天,她卻自己送上門來了。”
藺無夏的眼神飄向遠方,“你要赤雪門,不就是看上它是江湖之上,最隱秘,同時也是最廣泛的情報組織嗎?你需要赤雪門,是為了能為你所用替你奪權。但你兩年前就失敗了,不是嗎?”
紀疾風被激怒,“還未到最後,下決斷還太早。”
藺無夏一笑,“是,棋還未下完,誰也沒有被誰將軍。”
紀疾風冷笑一聲,“這棋本就由你而起,你又何必故作矜持。不是你自己放出消息,讓嚴王知道藺博雅的妹妹就是嚴王的女兒,同時也是赤雪門門主的嗎?”
嚴王聞言,看向藺無夏,眼中有驚異之色,怕是並不知曉,原來放出消息的竟是她自己。
“你讓嚴王認識到,他還有個女兒在薑寧丞相府,讓他聯想到幾年之前,藺博雅用來逼迫他拿出五座城池的借據,就是出自此女之手。同時她還是赤雪門的門主,有著奇貨可居的多重身份。”
紀疾風說著,語氣生硬,目光陰鷙。
“嚴王意識到這一點,立刻派人找薑寧要人。同時,你告訴建安王,藺博雅的妹妹是嚴國的公主,不如娶回來,趁機和薑寧交好。建安王與嚴王的要求同時到達薑寧,讓薑寧王有了選擇的機會。”
藺無夏笑了,搖搖頭,“這一點就不對了。我並未想到要將建安牽扯進來,這消息,是建安王自己上手的。”
她說著,幽幽看向豐恒。後者摸摸鼻子,終於開口:“我從嚴國這裏聽到大概的消息,但是不確定。你八歲遇到藺博雅之前,都隨母親住在建安。我曾找人查證過,十二年前,在都城的一家妓院裏,的確有這麼一對母女。但我隻知道,你是嚴王的女兒,其他的也不清楚。”
“而且。”他笑看嚴王,“我倒是沒想到和嚴王爭,隻想在他之前讓薑寧王答應婚事。隻是未料到,嚴王動作如此之快。”他輕笑出聲,“我還很擔心,薑寧王會應了嚴王呢。”
薑寧王不是傻子。”藺無夏與豐恒對視,“他雖然不知道那個滿身病弱、足不出戶的藺冬兒有什麼好爭的,但是兩國都要人,自然有值得注意的地方。他一直視嚴國為眼中釘,在兩年前尋平一役中就想和嚴國正麵交鋒,但錯失了機會,所以這次,他答應了建安,再次挑釁嚴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