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了解月柔恐怖的柳仲詩,看著桌上的留書無言地祈禱,上天啊,請你保佑朱敬祖,別讓小妹擔上未嫁先殺夫的罪名。
洛陽,朱府大門口。
一身男裝的柳月柔雙手抱胸,站在大門前打量著建築。這就是朱家?沒什麼特別的嘛!
嗯,也不能說沒有特別,斑駁的圍牆看來已經幾十年沒有修整;牆頭的瓦片在經年累月的風吹雨打下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門楣上隻掛著一塊寫著“朱府”的木板,除此以外沒有任何裝飾,門口連對石獅子都沒有;未經過油漆的大門邊站著兩個衣衫打著補丁的門房……這一切,對於號稱天下首富的朱府來說,算得上很特別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丐幫的堂口呢!
好了,她是來上門砍人的,沒空評論人家的擺設啦。於是柳月柔不再把心思放在疑惑上麵,挽起兩袖大搖大擺地上前。“喂!我要見朱敬祖!快叫他出來!”
“你找公子?”門房上上下下打量他,為他俊秀的容貌皺起眉,“抱歉,我家老爺有令,凡是男的一律不能見公子!”尤其是英俊的年輕公子,更是要隔絕在離公子八百裏之外。
“什麼?”這是什麼爛規矩?柳月柔瞪大眼睛,“誰管這些?快叫他出來!否則我不客氣了!”
眼前這個男子絕對有問題,俊秀的麵容加上有些女性化的舉止,難道就是……那位?門房的危機意識高張,“喂,你與公子是什麼關係?你是……從金陵來的嗎?”老爺已經下令,找出公子的“那位”,就決不能輕饒!
“不是,我是揚州來的。”柳月柔慎戒地盯著門房蓄勢待發的拳頭,及時改口否認。朱痞子教的,在人家的地頭,還是別急著逞強。
“那就走吧。”門房鬆了口氣,揮手趕她走。然後他們見到有兩個女人走近大門,趕緊彎腰拱手,“哎呀,兩位姑娘,你們是來見我家公子的?來來來,快請進,請、請!”
這又是怎麼回事?柳月柔眯起眼,瞪著那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扭著腰被迎進朱府。不是錯覺,那兩個門房的態度真的像足了在妓院門口迎客的……
朱、敬、祖——你死定了!她咬牙切齒地掉頭就走。
一刻鍾後,穿著豔麗的花裙、塗脂抹粉的柳月柔以絲絹半掩著麵,再次走向朱府大門,這一次她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而在朱府旁邊的樹林裏,一個可憐的姑娘愁眉苦臉。嗚,雖然她是個妓女,但是全身隻穿著褻衣褻褲也挺不好意思的。天殺的,怎麼會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搶人家的衣服!害她不能去見朱公子了!)
被領著進了朱府後院,剛走近一個廳子,聽到裏頭傳來紛繁的調笑聲,柳月柔立刻把絲絹一丟,大步向前,一腳踹開廳門。“朱敬祖!”
廳裏十幾位各色美女皆被驀然響起的獅吼嚇了一跳,望向門口。
而在她們中間,正斜躺在軟榻上、吃著美女剝好的葡萄、笑得無比開心的朱敬祖公子,一見到門口的人兒,非但不見驚慌,反而笑得愈發愉快。他跳起來,朝那位殺氣騰騰的女子奔過去:“天哪!月柔,你竟然來了!是想我了嗎?來來來,親一個!”啊,太好了,原來月柔這麼思念他,不枉他也日夜想念著她。
柳月柔冷笑,適時舉起拳頭親上他湊上來的俊臉,讓他慘呼著捂住鼻梁,然後她不客氣地手腳並用,盡情發泄心中的怒火,還不耐煩地撕開礙事的長裙,以便使用殺傷力最大的無影腳。
“嗚,月柔……好痛呀!”朱敬祖可憐兮兮地撒嬌,在她的拳打腳踢中竟然還能抽空去拉拉她的小手,吃吃麻辣嫩豆腐。啊,多日不見,月柔還是這麼有精神,表達自己感情的方式也還是這麼激烈。他太開心了!但是,真是好像太激烈一點了,會不會太累?
在場眾人全都無法反應,望著那正在逞凶的潑辣女子。天啊,竟然有人敢大白天闖進朱府毆打朱公子?
“公子!”給柳月柔帶路的門房終於回過神來,“公子,別怕,我來救你!”他小心地瞅準方位,衝了進去。再不救人,可憐的公子就沒命了!
敢打斷姑奶奶的興頭?“滾開!”柳月柔氣惱地賞了門房當麵一拳,讓他飛了出去。當然,還得加上朱敬祖暗中一腳的助力,他才能飛得那麼好看。
朱敬祖很捧場地為愛人鼓掌:“月柔好棒!好厲害!”這個不識相的門房竟敢打擾他與愛人的喜相逢,也活該被打啦。
柳月柔甩甩有些酸痛的手腕,歇了口氣。朱敬祖見狀立即體貼地掏出手帕為她拭汗,結果又是送上門去被她揪著狠揍。
這個混蛋,柳月柔一見他從懷中掏出的帕子更加怒火焚心,這條絲繡的手帕分明是女人所用之物!
“月柔,我又沒有做錯事!”朱敬祖委屈地承受著她的拳頭,扁著嘴喊冤。他終於明白月柔不是在向他傾訴相思之情,而是在宣告憤怒了。
“還說你沒有做錯事?”打得好累,柳月柔軟下手,氣憤地奪過他手裏的帕子抖開,“你說,這個是什麼?這就是罪證……”咦?這帕子好眼熟,好像是……
“罪證?”朱敬祖莫名其妙地眨眨眼,“不是吧?你就為了這條帕子打我?月柔,別說我們是未婚夫妻,就是陌生人不小心拿了你的帕子,你也不用這麼生氣吧?我又不是故意偷的,隻是拿錯了而已嘛!”哇!他好傷心!月柔連一條手帕都不願意與他共享!
“哼,”柳月柔瞪他一眼,拒絕產生愧疚感,順手將帕子塞回自己懷裏,湮滅錯誤的證據。然後纖指指向更加確鑿的罪證,“你說,那些女人是誰?”混蛋,竟然想娶別人,還急不可待地與一大堆女人鬼混、左擁右抱,把不把她放在眼裏?
“啊,你想知道她們是誰嗎?來來來,我給你介紹。”朱敬祖謹遵愛人的旨意,摟著她走近美女們,一個一個地介紹:“這個是小紅,這一位叫美蓮,這個叫……哇!月柔,你又打我?”難道是他介紹得不好?
這個混蛋,還敢跟她裝傻?柳月柔再一次不辭辛勞地替他按摩,最後將他揍倒在地上,朝他的肚皮補上兩腳,才又停下來喘氣。呼呼呼,太久沒做這麼激烈的運動了,好累呀!
好美,他的月柔真漂亮!朱敬祖躺在地上,支起頭來欣賞愛人因運動而紅潤的臉蛋和嬌喘的模樣,陶醉地眯起眼。哎,天下哪裏還有比她更美的女人呢?
廳中其他的美女們則個個目瞪口呆,天啊!原來朱公子真的是腦子有毛病!你看他,被打得那麼狠還笑咪咪、含情脈脈地凝視著凶手,除了瘋子還有什麼人會這樣?
她們被眼前詭異的情形嚇得寒毛直豎,不約而同地步步後退。
難怪,難怪向來不歡迎訪客的朱老爺突然大開府門召告天下,廣邀眾家美女上門,替朱公子選妻妾,還說誰能得到朱公子歡心,就可以得賞金五千,甚至有機會入主朱家。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朱敬祖是個……天啊!她們不敢置信捂住口,瞪著朱敬祖,待看到他站起身,溫柔地為那個凶婆娘拭去額上的汗珠,然後熱情地吻上她……哇!快逃呀!
美女們齊齊迸出尖叫,爭先恐後地衝向門口。好可怕!這裏不僅有一個殺氣騰騰的潑辣女人,還有一個神經錯亂的男人!嗚嗚嗚,想她們以前不知情,還拚命去討好這個男人……哇!太恐怖了!瘋子就是瘋子,即使英俊無比又多金,也還是個瘋子呀!
於是,偌大的空間,隻剩下一對無聲的男女,沉浸在兩人世界的熱吻裏。當然,那個昏倒在牆角的門房就別去管他了。
天色漸暗,不管朱府內的雞飛狗跳,柳月柔躺在舒適的大床上呼呼大睡。
而蹲在床前,含情凝視著她的人就非朱敬祖莫屬了。他憐愛地撫著她的鬢角,滿足地歎息。
哎,因為柳老爺一定要他先回家稟明父親,才能娶到月柔,所以他隻好犧牲與月柔相守的時間,跟父親派來的人回家籌辦婚事(玩綁架遊戲隻是順便的啦!)。父親這次不知道發了什麼神經,一反常態,居然肯砸下大把銀子請美女們陪他玩。他雖然勉強陪父親玩這個新遊戲,可是心裏老是掛念著月柔。想不到月柔與他心意相通,也等不及一個月到期,就來洛陽找他了;看到那些女人,還吃醋地大發雌威。
想到這兒,他又癡呆呆地笑了。嗬嗬嗬,月柔這麼重視他!太高興了!
柳月柔動了動,緩緩張開眼,看清眼前這張放大的俊臉,哼了一聲,懶洋洋地再捶他一拳。打了個嗬欠,翻過身趴在枕頭上,又昏昏欲睡。
好累!一路上氣衝衝地趕路,到了洛陽顧不得休息就上門算賬,然後又“運動”過量。現在後遺症來了,不僅渾身乏力,肌肉也酸痛得尖叫。本來她的打算是:先把他打個半死,再好好審問他,最後將他挫骨揚灰,徹底鏟除這個人間禍害!但現在看來,計劃要改變一下了。起碼,等她睡飽了、有了力氣再說。
對,再睡一覺吧。她就是因為太累了,才會被這個混蛋吻得昏頭轉向,然後莫名其妙地被他抱到這裏來,舒服得睡個人事不知。真是的,她竟然聽任他的擺布,都是因為太累了!
朱敬祖微笑地看著她跟著自己賭氣的樣子,也脫了鞋上床,從背後貼住她摟緊。
柳月柔以手肘撞向身後,“走開!”他們現在是敵人耶!
可惜朱公子一向是打不走罵不跑的,眨眼間又再接再厲纏了上來,把頭靠在她頸後,“月柔,我好想念你!”
“哼。”她嗤聲以對,根本不甩他溫柔的呢喃。
“你呢?”他選擇聽不到她冷硬的哼聲,依然沉浸在與她相偎的喜悅裏,“你想不想我?”
“走開啦!惡心!”柳月柔拍掉他的手,“走開!”
“月柔……”朱公子縮回手,軟聲呼喚,不依不饒地再次攀上她,即使被她推擠也不放開。在他的固執堅持下,柳月柔推搡的力道越來越輕。
好感動是不是?那麼溫柔的情人!可是……躲在她背後的臉卻在偷笑,賊賊的眼也在偷瞄著她的臉色。嘿嘿嘿,端看她板著的臉和惡聲惡氣的斥叱,就知道她的怒火消得差不多了,凶巴巴的月柔怕羞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嘻嘻,他可是狡詐無比的朱公子耶,豈會不知道怎麼消解愛人的怒氣?嗬嗬嗬,他說情話的工夫是不是進步了很多呢?嗬嗬嗬……朱公子瞅著月柔漸漸鬆下的臉皮,得意地咧開嘴。他就知道自己是個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