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她幾乎是吼的,嗓音高昂而嘶啞,就像夏蟬的絕唱,有著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絕。
他冷冷地看著她,嘴角習慣性地向上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聲音平穩:“君莫惜,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很有演員的天賦?可惜,你編排的劇情太過老套,無法滿足我這種高標準嚴要求的觀眾。你不愛我?嗯?”
隨著上挑的“嗯”之音,他的鼻尖咄咄逼人地撥撥她的鼻尖,眼瞼低垂,掩去不帶溫度的眸色,嗓音輕佻:“真是心口不一的小東西。如果你不愛我,怎麼會借酒壯膽對我投懷送抱,怎麼會想要給我生個孩子,還這樣那樣染指了我一個晚上?”
“閉嘴!”君莫惜立刻尖聲打斷他的敘述。那個晚上,那個該死的晚上,不要若無其事地在她麵前提起。
莫向與嘴角的嘲諷更甚,“怎麼?偷了我的種就想跑,你以為我會讓人白白占了便宜而不去追究嗎?”
“屁!”氣急的君莫惜眼圈再次發紅,又是這樣,又是這種局麵,明明每次吃虧的人是她,偏偏他就是能裝成一名受害者出現在她麵前。
她握著拳,咬牙切齒,“明明是你,是你誘惑我,是你主動的,我、我隻是、我隻是……”
“隻是什麼?躺著享受而已?嗬,君管家,如此說來,對於那一晚的事,你是記得很清楚嘍?既然不是酒後亂性,你是不是得給我一個交代?”
他抬起眼簾,懶懶地看著她,視線不慍不火,卻看得君莫惜吞了吞口水,手心裏滲出了細密的薄汗。
那一晚,她確實是清醒的,發生的每一個細節,她都記得,隻是當時她自欺欺人地裝作什麼也不知道,騙自己說是一個夢,騙自己說,反正第二天她就要走了,所以臨走前放縱一回,就當是取回多年受他欺負的賠償,結果,她真的得到了賠償,沒想到卻是一個寶寶。
寶寶嗬,眼睛明明亮亮純淨清澈如同淡藍的晴空,小腿兒小胳膊肥肥嘟嘟如同嫩嫩的藕節,笑起來燦爛得如同不敢逼視的豔陽,哭起來又令人心軟得如同嬌嫩的蛋黃,那樣一個肉肉的小東西嗬,如果長著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口,即使是有著和他一模一樣欠扁的表情,她也會喜歡啊。可是,沒機會,這輩子,她都沒有機會。
君莫惜吸口氣逼回眼中的淚,重新握緊了拳,偏開頭望著不遠處的嬰兒車,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地說:“放心,我會給你交代。明天,明天,我就去醫院把它做了。”
“做了?”聽到這句話,莫向與偽裝的平靜全麵瓦解,火氣衝冠而上,“你竟然想把我的孩子做了!君莫惜,我有沒有事先警告你不要說會讓你後悔的話?可見你沒把我的話聽進耳裏!很好,我會讓你記住,不是什麼話都可以輕易說出口!”
“你想做什麼?”警戒地望著他,君莫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雖說以前她也經常激怒他,可她還從來沒見過他這副模樣。
那眼神,就像受了致命傷的獸,閃爍著非死即傷的狠絕,那繃緊的下頜,就像做好準備隨時等待咬破她的喉嚨。
看到她的緊張,他冷笑地哼了一聲,“現在知道怕了?!可惜,晚了!”
不等她做出反應,他已一個利落地彎身,將她甩上了他的肩頭。
“放我下來!”
他邁開腳,不顧路人的側目,大步流星往前走。
“你就認命吧,君莫惜,除非我死,否則,你就必須乖乖呆在我身邊給我生下孩子!”
該死的!竟然想把他的孩子做掉!她知不知道當他得知他就要當爸爸時那種欣喜若狂的心情?他知不知道他對她的懷孕寄予了多麼高的期望?他還以為她成了他孩子的媽,她就會不看僧麵看佛麵,多多少少看在孩子的麵上,賞他一個“夫君”頭銜。可她倒好,不但不高興,還哭成個淚人兒,還大放厥詞,叫囂什麼不愛他,說什麼“如果可以,希望這輩子都不要遇見他”!嗬,還說什麼他欺負她,如果他當真下工夫欺負她,哪可能讓她養成這種“起義軍”的激昂派頭!他根本就是太寵她太縱容她太對她睜隻眼閉隻眼了,所以她才敢說出什麼把孩子做掉的混賬話!
火大的莫向與一路走到停車場,把她塞進車,大力甩上門,繃著臉踩下油門,快速將車駛了出去。
君莫惜咬著唇,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側頭看著窗外極速往後退去的街景,胸口悶痛。
他抿著唇,直視著前方,努力讓自己心無旁騖地開車,可是她的抽泣聲越來越大,那種極力壓抑的聲音比放肆的號啕更折磨他的聽覺神經,他咬緊牙根,鬆開,再咬緊,最後終是沒忍住,憤憤地扯下紙巾扔到她腿上。
總是這樣,每次理虧就用“淚彈”來轟他,偏偏他就是缺乏抵抗力,盡管從小到大早身經千萬戰,可是,她的眼淚仍是最具殺傷力的武器。
“不準哭!”他憤憤地又扯了好幾張紙巾扔過去,“把頭轉過來!”
想把脖子扭斷嗎?窗外又沒有上演悲劇片,她哭成這樣,到底想怎樣?明明是她嚷著要做掉他們的孩子,明明他才是那個最該哭的人,這會兒她倒變成了最淒慘的人。當他孩子的娘有那麼痛不欲生?還是說,跟他在一起,當真是一點也不甘願,當真是生不如死?
煩躁地扯掉頸間的紐扣,莫向與一拳砸向方向盤。
不把事情搞清楚,他就是用綁的,也要把她綁上禮堂。
去她的兩情相悅,去她的什麼不可以,她若想和他耗,他就陪她耗一輩子。
如果不能一起上天堂,那就一起下地獄,他不在乎!
莫向與陰沉著臉,將車子開得飛快,上了去郊區的高速路後,車速立刻飆到了一百八。
他身側的小可憐兒抽泣聲越來越小,到了最後已幾不可聞。
當車廂內安靜得隻剩窗外的極速風聲,莫向與不禁擔憂地望向那個快扭斷脖子卻安靜得有點過分的小腦袋。
不由自主地減慢了車速,他騰出一隻手想看看她在做什麼,哪知手剛碰到她的後腦勺,她僵直的脖子就打個旋兒,將頭垂掛到了胸口前。
笨蛋,哭著哭著就能睡著,存心就是考驗他心髒的承受力。
心裏暗罵著,手卻自動轉到椅座旁,將椅座調到最舒適的角度,以便讓那沒心沒肺的家夥好好補眠。
看到她紅腫的眼以及眼底的黑眼圈,莫向與抿了抿唇,再度踩下油門,快速駛往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