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煙婷輕抬裙擺,一步步邁上二樓,跨上最後一級台階,抬起頭,微微轉首,見窗邊躺椅上斜坐著一綠衣打扮的丫環,單手支著下巴,眼眸半眯,昏昏欲睡的樣子。她旁邊則站立著一少年公子,白衣似雪,英挺俊朗。奇異的是她先注意的卻是那個看起來毫不顯眼的綠衣丫環。
不是應該主子坐,丫環在旁站立著侍候嗎?這二人怎麼剛好相反啊?突然想起出門時,相公對她說的話,秀眉一蹙,莫非當真如此!於是,她笑著麵對綺羅,輕輕一福,說道:“韓姑娘,我家相公命令我來破此棋局。”
“你倒是第一個認出我是韓綺羅的人!”綺羅半眯的雙目,射出來的眸光更加雪亮。
“韓姑娘誤會了,是我家相公臨行時告訴妾身,若見一貌似平凡女子,眼眸半眯,神情悠閑慵懶,那必是韓姑娘無疑。”
綺羅看向旁邊的齊寒,問道:“我眼眸半眯?”
“不,眼眸半眯,那是客氣了!事實上幾乎看不到什麼眼睛,隻是一條縫而已!”
“哦!”綺羅又把眸光轉向神情冷豔、容顏絕世、婦人打扮的冷煙婷,指著中央的棋盤說道:“破棋局吧!我拭目以待呢!”
冷煙婷緩步走到棋盤邊站定,凝視著棋局,沉思了片刻,驀地,拿起一顆棋子置於盤上,抬起頭,微笑著道:“棋局,我破了!”
齊寒難以置信地走過來,口中喃喃地道:“不會吧!半炷香的工夫還沒到呢!你就破了……咦!這棋局哪有這種破法啊!這根本就是……”
冷煙婷接口道:“同歸於盡,玉石俱焚!相公說,這是此棋局惟一的解法,置之死地而後生!”
“不錯!”綺羅點了點頭,由椅中緩緩站起,背著手一步步走了過來,“這的確是惟一破解之法……你破了此局,現在能否告知綺羅夫人相公的尊號?”
冷煙婷輕輕一福身道:“夫家姓歐陽。”
“你……你就是那個冷煙婷!”旁邊的齊寒驚訝地顫聲道。
冷煙婷點了一下頭。
綺羅眯著眼睛,微蹙著眉。
冷煙婷見綺羅不驚不訝,隻是垂頭沉思,倒有些好奇。
“歐陽誠然他自己怎麼不來?”齊寒冷冷地道。
“他不是不想來,而是來不了了,對嗎?”綺羅突然開口道。她看向冷煙婷,見她一臉驚訝與不信地望著自己,她笑了,“看來我猜對了。”
齊寒不願被忽視,他不解地問,“什麼猜對了?”
綺羅眯眼掃了冷煙婷與齊寒一眼,道:“我擺此招親擂台,其實隻為了歐陽誠然……”
“這個隻要不是白癡都能猜得出。”齊寒沒好氣地插話道。
綺羅沒理他的嘲諷之言,接著說道:“我先前隻猜到兩種情形:第一,他不來,他死;第二,他來,他活……”綺羅聲音頓了一下,齊寒在一邊則聽得滿頭霧水。冷煙婷有些明白,盈亮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了然及得知真相的駭然。綺羅的目光投向棋盤,道:“可我萬萬沒想到,他會派了人來,而且來人的身份還是他新納的妾室……他既然用玉石俱焚破了此局,便已猜到了我的用意,他即知我的性情卻沒有來,那麼隻剩下一個可能了……他出了大事,來不了了對不對?”說最後一句話,她的眼眸突然轉向冷煙婷。
冷煙婷驚駭,難以置信地看著平凡溫婉的她,在一瞬間半眯的雙眸中射出來的光芒竟然如此淩厲與決絕。她背負著雙手,雖身著女兒裝,但那淡淡的眉眼,那睨視天下的表情,那嘴角邊淡淡的睿智笑容,卻有著不一般的氣勢。
何止冷煙婷,連齊寒都被震住了,他認識綺羅半年多,印象中的她,表麵迷糊懶散,經常性的迷路與跌倒,很自私冷漠,不愛管閑事,喜穿男裝。偶爾會變得很聰明,總之跟一般女子大不相同就是了。
冷煙婷曾是天香院的頭牌,有膽識,有氣魂,也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聰慧絕倫,如今見綺羅如此與眾不同,終於明了像歐陽誠然那般氣質高貴,儒雅恬淡的男子為何會癡等這看似平凡的女子五年之久。若不是這女子有多重性格,便是她太能偽裝了。
“韓姑娘說得很對,相公的確出了事,而且受了傷。”
綺羅目光不易察覺地閃了一下,沉吟了一會兒,道:“我隨你回去看一下他好了,我可不想沒過門便成了寡婦呢!”
“喂!這於理不合吧!”齊寒開口道。
“合不合又不關你的事!”綺羅斜睨了他一眼,“讓開,別擋路,冷煙婷我們走。”
兩人下樓,齊寒從後麵跟了上來,“喂,從後門走,外麵還圍著許多看熱鬧的人呢!”
綺羅蹙起眉,“還圍著啊……你出去告訴他們我找到相公了。”
齊寒跳腳,“為什麼是我?”
“那我自己去說!”綺羅繞過齊寒,推開一道門,不一會兒,她又退了回來,“那裏是廚房!”
齊寒點頭道:“我知道,你走錯方向了!”
“哦!這樣啊!”幹笑。
旁邊的冷煙婷再次傻眼,這……這個人是她剛才所見的韓綺羅嗎?兩個人吧?歐陽誠然會愛上這般的女子?那個……弄錯了吧?
“那你去通知爹娘好了,善後的事讓他們處理,我跟冷煙婷去見誠然。”
齊寒隨手抓過身旁一個丫環,道:“剛才小姐的話都聽到了?”
“聽到了!”
“那就去轉告韓老爺!”
綺羅看著丫環消失在另一道門後,轉身麵對齊寒,“這也行啊?”
齊寒挫敗地皺著眉道:“你是主子!”
“啊!我忘了!”
“……”無言!
“……”冷煙婷呆愣在一旁。
三人來到歐陽誠然在城中置的府第,一進屋,便看見歐陽誠然臉頰蒼白,病容慘淡地躺在床上。聽到動靜,緩緩地睜開眼,嘴角便在此刻慢慢揚起,儒雅的笑容如春日的朝陽般溫馨宜人,清亮的眼眸溫潤如玉映射出綺羅淡淡的眉眼,一瞬間,病容便減輕了幾分。
綺羅心中一震,他的笑容還是能影響她啊!真是的,一個大男人笑得那麼好看幹嗎啊!她下意識地摸摸鼻子,還好,沒流鼻血!豈知,她的小動作卻惹得誠然一陣輕笑,綺羅眉眼剛剛蹙起,誠然便不舒服地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