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耒!”溫夢霖的聲音止住了上樓的步伐,他被動地停留在客廳裏。
這個世界怎麼了?難道他想安靜一下都這麼難嗎?還是剛才的一幕他那位神通廣大的“父親”又知道了。也難怪,他從學校裏差不多消失了一下午。這一下午,他師傅完全有可能偶然碰見校長,然後,校長問起他的情況,然後,他師傅會委屈而又任重道遠地說起他怎麼任性。他抹平煩躁的臉色,壓抑地轉過身,卻意外地見到應馨兒正怯怯地站在溫夢霖身後,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萬般委屈地望著他。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有人找你。”溫夢霖的聲音呈現出他特有的溫柔,“你們是在客廳呢?還是到你房間?”
“去我房間吧!”雷耒悶悶地說著,帶頭走向樓梯。
“馨兒,別在意。”顯然他們已經取得了共識,應馨兒獲得了溫夢霖的好感。
雷耒再次歎氣。趙家的人除了季芳芹,別人從不踏足溫家。一方麵是雷耒原先自己都鮮少回來,再加上季芳芹談起溫家時也總是臉色不好,時應熊兄妹對他家畏懼多,來的欲望就少了。另一方麵,每次應馨兒問起他的家人時,雷耒總是一副不欲多談的樣子,乖巧的應馨兒自然猜得出雷耒與家人的關係並不和諧,因此倒是從未想過要到他家做客。而應熊大大咧咧的,有一次曾說過要來溫家找他,但被雷耒組織後就斷了念頭。因此,今天應馨兒上門,雷耒確實很感意外,但想起兩天前應馨兒的哭泣聲,他大致也就猜得到了。
雷耒的房間非常簡單,一床一桌一台電腦。雷耒把唯一的轉椅讓給應馨兒,他自己往床上一躺,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耒哥哥。”應馨兒等了許久,終於放棄了雷耒的詢問,怯怯地開了口。
雷耒“嗯”了一聲。
應馨兒咬者下嘴唇,難過得幾乎就要哭出聲來。雷耒雖然對人並不熱心,尤其是跟他哥哥一起上下學後,和她一度生疏起來,但她知道,雷耒還是很疼愛他的。有一次,有人在半路上攔住了她,就是耒哥哥幫她解了圍。
“誰要是再敢動她,我就揍得他這輩子都爬不起來。”
她甜甜地回味著雷耒當時說的話。他見過耒哥哥的同學,發現耒哥哥對別的女生,連正眼也不會瞧上一眼,耒哥哥對她是特別的,她一直堅信這一點。但現在,耒哥哥卻說不喜歡她,此刻又對她這麼冷淡,她忍了再忍,終於還是哭出聲來。
雷耒總算從床上坐了起來:“你不是到我這裏來哭的吧?”他的聲音中帶者明顯的疲倦。
“耒哥哥。”應馨兒連忙胡亂擦去淚水,“我,我不是故意要哭的。你不理我,我,我實在忍不住……”說著說著,她又委屈起來,好不容易擦幹的淚水再一次湧了出來。
“既然你覺得看到我就想哭那就不要看到我!”雷耒的聲音依舊顯得沉悶不堪。
“不是的。”應馨兒慌忙上前兩步,抓住雷耒的手臂,“我喜歡見到耒哥哥。我——”
“我看不出你有什麼地方‘喜歡’了,我隻看到你從剛才到現在一直哭哭啼啼的。”
“不是這樣的。”應馨兒急得眼淚也忘了擦,兩顆淚珠在她的睫毛上盈盈欲墜,很是惹人憐惜。
“把眼淚擦幹了吧!”雷耒簡短地命令著,應馨兒胡亂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殘留的淚水。
“耒哥哥!”她鼓起勇氣,“我做錯了什麼?”
“什麼?”雷耒一下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我做錯了什麼惹耒哥哥你討厭了?”應馨兒握緊拳頭,大聲重複了一遍。
雷耒被她的聲音嚇了一跳,意識到她話裏的內容後,才不知所措地笑了笑。他的笑容讓應馨兒的膽子又大了許多,她索性兩手都抓住雷耒的手臂,輕輕地左右晃動:“你說啊!”
雷耒下了床,不著痕跡地擺脫了應馨兒,站到窗口,俯視著下麵的小花園:“你沒有做錯。”
“那你為什麼討厭我?”應馨兒站到他身後。
“我不討厭你。”他下意識地回答,忽然想起當他這樣糾纏在他師傅身邊時,他師傅會不會也這麼無奈,這個認知一下子打擊到他,他無意識地揮了揮手,努力甩到那個致命的想法。
“馨兒!”雷耒阻止了應馨兒的繼續發問,“我喜歡你。”他看到應馨兒的臉龐刹那之間亮了起來,心底忽然滋生出不忍,這份不忍幾乎就要扼殺他接下來要說的內容,但轉念之間,他忽然又想到,如果換成是他,對方明明不喜歡自己,卻因為同情或者憐憫而接納了自己。不,那太殘忍了。
“馨兒。”他清了清嗓音,繼續說下去,“這種喜歡就像你哥哥對你的喜歡。因為你是我們的妹妹。”
應馨兒的臉上露出了困惑而不安的神色:“可是,我不是你的妹妹。”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某些比剛才更嚴重的事她意識到要來臨了。
“我們從小生活在一起,我一直就把你當成是我的小妹妹,一個我會像哥哥一樣去照顧的妹妹。”
他的聲音很溫柔,應馨兒卻覺得冷了起來:“可是,可是,我們明明不是兄妹。而且我也沒有把你當成哥哥。我,我——”
“馨兒,你還小,還不明白自己的感情。”
“我和你一樣大!”應馨兒的情緒終於激動起來,“你清楚的,我就清楚。”
“那好。你應該清楚我話裏的意思了。”雷耒冷靜地注視著她,目光中若隱若現的憐憫讓應馨兒無法正視。
“我明白。耒哥哥不愛我。”她悲傷地說出這個事實,“耒哥哥,”她努力逼出一個笑容,“你能告訴我,你喜歡的人是誰嗎?”
雷耒的腦中閃過莫末怒容滿麵的神情,他略微震動了一下,甩了甩頭發,故作輕鬆地笑了笑:“馨兒,我還隻有18歲,談戀愛會不會早了一點。”
“耒哥哥騙人。耒哥哥明明有了喜歡的人。是不是耒哥哥喜歡的人不喜歡耒哥哥。”
雷耒的嘴角抽搐了兩下,應馨兒無心的猜測幾乎要瓦解他本就不堅固的自信。
“不會的。耒哥哥這麼優秀,怎麼會有人不喜歡耒哥哥呢!”應馨兒沒有留意到雷耒的表情,自顧自地搖著頭,否決了自己的猜測。
雷耒還是說不出話來,他緊緊地抓握著窗棱,調整著自己紊亂的氣息。
“耒哥哥,你怎麼了?”應馨兒從意想中回過神來,注意到雷耒不正常的臉色,“如果真有人不喜歡耒哥哥,那就是她的損失。而且——”她害羞地低頭,“不管耒哥哥對我怎麼樣,我反正永遠喜歡耒哥哥。”
雷耒再次震動,應馨兒的表白盡管稚氣未脫,但還是實實在在地感動了他,他情不自禁地揚起右手,想要撫摩應馨兒的長發,是憐憫還是同情?他忍不住嘲笑自己混亂的情緒。右手虛晃了一下,放到自己頭上,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絲。
應馨兒失望地歎了口氣。雷耒忽然笑了,這一次,他感受到的是輕鬆,他再次舉起右手,輕輕觸摸著應馨兒的長發,應馨兒欣喜地捕捉雷耒的眼睛,卻在那裏撞見了一片澄澈與寧靜。
“馨兒,記住我也是你的大哥,如果有誰膽敢欺負我們家馨兒的話。哼哼!”
應馨兒笑了起來。
雷耒也笑了:“還有,一旦確定了心目中的男孩子後,可要讓我這個哥哥見識一下啊!”
應馨兒咬住下唇,“恩”了一聲:“耒哥哥也是啊!”
雷耒張揚著自己的一口白牙:“馨兒倒是不肯吃虧啊!”
兩人下樓時,溫夢霖正坐在沙發上看報。
“溫伯伯,我走了。”應馨兒走到溫夢霖跟前,有禮貌地說道。
“吃了飯再讓雷耒送你回去吧!”溫夢霖出言挽留。
“不了。”應馨兒羞澀地笑笑,覺得這個溫伯伯挺慈祥的,而且,長得也帥,如果不是知道他與雷耒是父子關係,根本看不出他的真實年齡。與雷耒站在一起,雖然兩個人長得並不像——晤,媽媽說過,耒哥哥長得像他媽媽,真想見見耒哥哥那個美女媽媽!不過,看上去溫伯伯就像長了耒哥哥十歲左右的哥哥。對了,某個她曾經疑惑過的問題突然冒了出來:“溫伯伯,耒哥哥怎麼不跟你姓?”
雷耒的臉色變了,不過應馨兒站在他前麵看不到。他朝溫夢霖望去,卻見溫夢霖保持著一貫的文雅與鎮定:“是啊,他隨他媽媽姓。這是他媽媽的要求。”
雷耒忍不住在心裏為溫夢霖喝彩:說得簡直天衣無縫。他媽媽既然決定與他那位應該姓雷的生父在一起,當然改姓雷了。那麼隨他媽媽的意思姓雷,真是再正確也不過了。對了,關於他生父的事,也該是他弄清楚的時候了。他揚了揚眉毛:倪易根,你等著,這一次,非打敗你不可!
“沒那麼容易!”倪易根避開了他的一招淩厲的攻擊,大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