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想把腦袋像烏龜一樣藏到身體裏去麼?”雷耒哼了一聲,“就隻會在我麵前耍威風!”
莫末幾乎是反射性地仰起了頭顱,意識到辦公室裏又隻剩下他們師徒兩人後,怒火便不受控製了:“雷耒,注意你的態度。你今天已經不止一次以下犯上了。尊重長輩這幾個字你總該還記得吧!”她的手再次蠢蠢欲動,但還沒有到達目的地,中途就被雷耒攔截了,“放手!”
雷耒笑吟吟地打量著莫末噴薄著熱氣的臉蛋,右手緊緊地抓握著莫末的小手:唔,出乎意料的柔嫩。他騰出大拇指,輕輕地摩挲著莫末手上的皮膚:真的很嫩!像季阿姨家做點心時的麵粉……“啊——”他吃驚地回過神來,憤怒地盯著莫末,“你幹嗎踢我?”
“幹嗎?”莫末還欲再踹,被雷耒夾腰抱了過去,透過薄薄的衣料,雷耒身上的熱量源源不斷地傳遞到她身上,點燃了她自身的熱源,“放,放開我!”她又羞又怒,偏偏又動彈不得,“君子動口不動手。”
“誰先動的手?”雷耒一點也沒有要放開的意思,“我怕放開你後再遭到你的惡意攻擊。”抱緊的感覺真好,比想象中的還要好!
“我,我保證不會!”莫末隱忍著怒火,咬牙切齒地下了保證書。
“嘖,嘖!”雷耒微微搖頭,“我保證放開後,就立刻會遭到重擊!”他的手一刻也不放鬆,箍緊了莫末的纖腰。莫末盡力向後壓著腰,雙手掙紮著想從他的手臂下掙脫出來。
“師傅,你這樣隻會更糟。”雷耒的聲音有些異樣,兩人之間的距離在莫末的掙紮下越顯尷尬了。
“你,你……”莫末駭異地睜大眼睛,這種情況已經完全背離了她的人生經驗。沒有人教過她當有人的身體和自己接近零距離時該怎麼辦!
她嚇得幾乎就要流淚或尖叫,但雷耒的一聲“師傅”卻喚醒了她不該有的好勝心,“我,我警告你,你再不放開。我會讓你的父親好好修理你。”
什麼叫做慌不擇言,當她看到雷耒驟變的臉色時,她算是深刻體會到了。“我,我不是……”該死的雷耒,沒有允許她把誤會澄清。
她的嘴唇第一次感覺了另一張嘴唇的味道與溫度。嗯,軟軟的,暖暖的,盡管是懲罰性地壓迫在她的唇瓣上,但她得公正地承認,如果這就是傳說中的接吻,是挺不錯的啦!
等一下,她在想些什麼?一個吻就讓她昏頭轉向連師徒關係都分辨不清了麼?她的臉第N次凝聚了來自心髒處迅速輸送過來的血液,分不清是哪種羞愧,她狠狠地想要推開雷耒,雷耒已經提前一步放開了她。突如其來的放鬆令她的身體竟然產生了不適應,在她還沒決定是否要賞雷耒一個響亮的巴掌時,雷耒已搶先一步落荒而逃,向辦公室門外急走。
她傻乎乎地立在原地,呆呆地看著雷耒的背影,好半天才找回自己喪失的思路:有沒有搞錯,被強吻的人好像是她啊!怎麼雷耒的表現讓她有種錯覺:剛才難道是自己強迫了雷耒?不然為什麼自己這麼——享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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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她做錯了什麼事,讓老天這麼看不慣她?先是被雷耒強吻,搞得她都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雷耒。再是臨放學前一陣急雨,雖然寢室離教學樓是不遠啦,但這也養成了她從不帶雨具的習慣。好不容易收拾了自己,坐下來喝茶看書,卻又有不速之客到訪。好了,直接幹掉她麵對雷耒的問題。隻是——她一會兒望望走廊外麵漆黑的雨夜,一會兒看看站在門口渾身濕透的雷耒,不知道該不該讓雷耒進入她的寢室。
“對不起。”雷耒的神色極為敗壞,蒼白到幾乎喪失了活人的氣息。“我可能打攪到你了。”
“不是可能,是事實!”莫末不客氣地指責。
雷耒疲憊地看了她一眼,默不做聲地轉身欲走。
“喂!”她知道自己一定會後悔這一聲不經過大腦過濾的打招呼,但一旦開了口,就由不得她控製了,“我沒有雨具,你也沒有。現在外麵風大雨大,你怎麼回去?”
雷耒停頓了一下,繼續向前走。
莫末忍不住氣往上衝,類似於雷耒這種人,天生就有氣死人不償命的本事:“站住!”她大喝一聲,顧不得夜已很深,頗有吵醒別人的可能,“既然來了,就別這麼陰陽怪氣!進來,等雨停了再走。”此刻她深深後悔自己因貪戀書本而遲遲不睡的舉動,如果她睡了,就不會因為見到雷耒這副模樣而內疚,更不會引狼入室,自找麻煩。
“發生了什麼事?”她打量著穿著她的大號睡衣的雷耒,坐在她房間裏唯一的轉椅上,活脫脫一個大姑娘。但她沒有笑的衝動。現在最主要的是,如何把這個大麻煩解決掉。
雷耒忽然欺近身去,跪倒在莫末床前,神經質地抱住坐在床沿上的莫末,濕漉漉的頭顱埋進了莫末的懷裏。莫末的血流頓時快了十倍。
“雷,雷……”她努力想把話說得果斷、幹脆,但嘴巴似乎背離了神經的掌控。
“我,我媽死了。”雷耒沉悶的嗓音帶著泣聲自她懷裏傳出來。
“什麼?”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令莫末的腦子再次打結,上次溫校長說雷耒缺乏母愛,現在雷耒以這種吃豆腐的形式來告訴她他媽媽死了。到底出了什麼事啊?她,與此應該毫無關係的她為什麼要承受起雷耒的傷心?可是,她不得不承認,聽到消息前她推不開雷耒,此刻她不忍心推開雷耒。她的雙手無奈地懸在半空,“發生了什麼事?”語言功能接近喪失,隻剩下反複的功能。
“我媽,死了!”雷耒喃喃重複,一顆心痛得無以複加。
***
“媽,我吻了她。”一路跑回家的雷耒迫不及待地奔到餘音床前,“我吻了她,我吻了她,我……”他傻嗬嗬地笑了起來,忽然又憂心忡忡,“她一定被我嚇壞了,明天也許她根本不願意再見到我。咳,就算她肯見我,我,我又該怎麼麵對她呢?我太鹵莽了。她不會原諒我的。”他一個勁地喃喃自語,忽地感到自己握著的手微微動了動。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低頭看去。好幾次了,每當媽媽在傾聽他說話時,手部就會有這種反射。應該不是他的錯覺。
“媽媽!”他試探著出了聲,期待而又慌亂地搜索餘音的眼睛,“媽媽,你,你聽得到我說話麼?”餘音的眼皮一如既往的寧靜。
他不由得懊惱地抓了抓頭皮:“我在希望什麼啊!”他將餘音的手小心地提起來,貼到自己臉上,閉上眼睛感受手指的觸感。莫末的手應該也是這般溫暖吧!他想象著莫末的手指在自己臉上摩挲的滋味!不對,真的有手指在摩挲他臉上的皮膚。他猛地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盯著病床上的餘音,餘音的眼睫毛在輕輕顫動,這一次,絕對不是眼花。
“媽媽!”他一點也沒有留意到自己超乎尋常的音量。
餘音的眼睛徐徐睜開,在適應的室內的光線後,餘音開始貪婪地搜索雷耒的五官。
雷耒像個傻瓜似的注視著她媽媽那雙陌生的眼睛以及從眼眸中散發出來的那種異乎常人的熾熱。這就是他的媽媽麼?盡管對於她的容貌他已經爛熟於心,但是一個失去意識的人忽然恢複了意識又這樣親熱地盯著你,這種感覺還是相當怪異的。雷耒幾次張了張嘴,“媽”字就是出不了口。不,他絕對不是不開心。天地良心,此時此刻的他,驚喜得幾乎就要發狂。但與此同來的還有委屈、茫然、不知所措。突然之間,他就擁有一個活生生的娘了。他怔怔地坐在那兒,姿勢僵硬得好像他才是植物人。
“昊昊!”餘音的聲音幾不可聞,但聽在雷耒耳中卻隆隆作響。他的媽媽,在床上毫無知覺地躺了十八年的媽媽,此刻在呼喚他了。而且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