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 情動(3 / 3)

他的嘴唇動了動,囁嚅著卻還是發不出一個音符。然而一道燦爛的光芒劃過了餘音的臉龐,媽媽感知到了他的呼叫了嗎?他的眼睛驀然一熱:“媽媽!”

“昊昊!我的昊昊!”餘音微微張開雙臂,雷耒情不自禁地撲到了她懷裏,“昊昊,媽媽好想你呀!”熱淚從雷耒的眼中洶湧而出,滲入他媽媽的衣服裏。混亂中,他依然能清晰地感覺到媽媽的手在撫摸著他的頭發,有一種獨特的溫暖在他的四肢百骸散發開來。他下意識地擁緊餘音,十八年來,第一次有了安全感。

“昊昊!你都長這麼大了。這麼多年來,媽媽一直在等你長大,媽媽也一直在努力醒過來。至少讓我看你一眼。現在,我可以放心地陪伴在你爸爸身邊了。”

“我爸爸——”雷耒抽了抽鼻子,不好意思地承受著媽媽為他擦拭眼淚。

“我差點忘記告訴你了。”餘音的眼眸深情得猶如兩汪碧潭,“你的爸爸……”她喃喃低語,嘴角勾勒出甜美的微笑,“他叫雷翱天。”笑意繼續加深,餘音的視線在雷耒臉上停駐,“翱天!”她溫柔地低喚,右手在雷耒臉上留戀地遊走,“你,你長得和他一樣。他說過會來帶我走。”她的眼神黯淡下來,隻片刻之間重新容光煥發,“現在,他終於要帶我走了。”

“媽!”雷耒驚慌起來,“你在說什麼?”

“昊昊,我要走了。我努力醒來就是想要看看你,這樣我就可以去告訴你爸爸,你長得很好。”那抹恬淡的微笑始終在她的嘴角若隱若現,雷耒的心卻沉了下去:“你又要拋下我了?”

“我是個不稱職的媽媽。幸好,你長大了。”餘音的眼睛裏融入了歉意,“除了愛,媽媽無法給你什麼。而你,媽媽希望你能夠一直生活在愛中,忘了仇恨忘了殺戮!愛才是一切!”她那恬然的笑意加深了,“去找她吧,那個姑娘!”

門悄無聲息地在雷耒身後打開,餘音緩緩地闔上了眼簾。

“你始終不肯正視我!”溫夢霖撲到床前,抓緊餘音的雙肩,語氣沉痛得有點狂暴。如果說這輩子他有什麼後悔的事,那麼就是對雷翱天的那次暗殺了。他不該接受皇室的委托,更不該在接受委托後暗殺任務失敗,不該死了人死了,該死的人他卻因為當年在師傅麵前的一次誓言“一擊必中決不向同一個人出手兩次”而沒辦法二度出手。因為這個誓言,他從未失手過,但在雷翱天這裏,意外還是出現了。他並不擔心雷翱天的報複,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雷翱天會愛上他最心愛的女人——餘音!不,他不能失去餘音!失去餘音,他寧願選擇死亡,和餘音一起死亡!但是雷翱天又阻止了他,以自己的生命換取餘音和他的兒子雷耒的生命!他承認,如果雷翱天不是他的情敵的話,他會和他成為最要好的朋友!盡管如此,雷翱天的氣概還是贏得了他的尊重,他答應,等餘音生下孩子後,取名為雷耒。這些他都無所謂,他隻要餘音!可是餘音卻再也不願麵對他,即使在完全不知道真相的情況下,餘音還是選擇做一個植物人!他一直固執地認為,餘音在生下孩子後是故意變成這樣的!

“你始終不肯再正視我?”他咬牙切齒地重複,幾乎就要瘋狂。

“放開我媽!”雷耒紅著眼睛,一字一頓地說著。

“你媽?”溫夢霖的眼神中有殺氣在閃動,但低著頭的雷耒看不見,“你和你爸爸都千方百計地想從我這裏把她搶走。你爸爸做不到,你還是幫他做到了。她本來是我的,一直是我的!都是你們姓雷的。天底下有那麼多女人你們不去愛,偏偏要和我搶!”他的聲音激動得無法自如地控製音量,叫出來的語調尖銳得刺耳,“音,音。你為什麼寧可死也不肯多看我一眼,不肯再和我說一句話?你就,你就那麼……”他的聲帶終於無法承受他的囂叫,暗啞下來,他用力推開雷耒,力氣大得讓雷耒“嘭”地撞到房門。

雷耒搖搖晃晃地站定,想要再撲上前去,溫夢霖已經死死地抱住餘音,戒備地盯住雷耒:“雷翱天,你搶不過我的。哪怕是必須和音死在一起,我也不會讓給你的。”

雷耒頓住了腳步,這一刻,他的心空落落的無從依托,渾身難受得就像要爆炸開來一樣。驀地,他狂叫一聲,奔出房門。他必須動,即使動到死!他就這樣一直在雨中奔了將近兩個小時,直到心底有一句話漸漸浮上心頭:“去找她吧!”漸漸的,這個聲音愈演愈烈,震蕩著他的鼓膜:“去找她吧!”

***

“師傅!”他依然依偎在莫末的懷裏,那個懷抱如此溫暖,如此柔軟,散發著少女的馨香,他恨不能整個人都生生地嵌了進去。

莫末的手不聽使喚地撫上了雷耒的頭發,在聽了雷耒的語無倫次的敘說後,再推開雷耒她怕遭天打雷劈。嗯,應該還有,她居然習慣了雷耒的依偎,而且,她喜歡雷耒的依偎。她喜歡這樣撫弄雷耒的頭發和脖子。不過,雷耒的重量實在太大,她不得不倒向床上。而且雷耒的身子也燙得不行。她忽然意識到,兩人之間僅僅隔著兩件純棉睡衣,這個認知也同樣引燃了她的體溫。

“雷耒!”她被自己輕柔而暗啞的嗓音嚇了一跳,不,她隻是想讓雷耒別再一味地挨近,但這個聲音……她見到了雷耒的眼睛,那雙眼睛裏盛滿的柔情與欲望讓她本該有的動作徹底凍結。她想警告雷耒“非禮勿動”,雷耒滾燙的嘴唇已經壓在了她的眼睛上,她被迫閉上了眼睛。耳中隻聽到雷耒的呼喚:“莫莫!”一切變得混沌了……

敲門聲驚醒了她,她翻個身,想繼續她的夢境:昨晚,她好像夢到雷耒了。等等!她抖抖索索地伸手觸碰身旁的物體。

“師傅!”本該出現在夢裏的呼喚徹底令她清醒過來。

“你怎麼會在這裏?”該死!雷耒當然在這裏,不僅在這裏,兩人還毫無體統地裸裎相對。老天,她的臉騰地熱了起來。

“有人在敲門!”相交於她的失措,雷耒反而顯得冷靜,冷靜得就像發生了一件意料之中的事。她懷疑地眯起眼睛。

“末末,你在麼?”該死,她完全忘記了昨晚會睡在這裏的原因,她打算和林若白他們學校一起去野遊的。現在怎麼辦?

“末末,你在麼?”林若白的聲音中有些許驚慌。再不出聲,她怕林若白會撞門。

“我在!”她慌不迭地找衣服,雷耒趁機大飽眼福。她努力壓製著自己的羞澀,朝雷耒目露凶光。

“林若白!”她開了條門縫,擠了出去,剛想關門,林若白已一把推開:“你幹什麼?頭發亂七八糟的。既然養了頭發,就要懂得梳理……”他猛地頓住,房間裏不該出現的人正在朝他友好地打招呼:“你好!”他緩緩地轉過腦袋,莫末心虛地低下頭。

“末末?他怎麼會在這裏?”他的聲音幾乎就要哭出來。不,他一點也不想知道答案。隻要末末說他們沒事,他就願意相信。沒有比此時此刻,他更懊惱自己的舉動。他為什麼要進來?為什麼要過分關注末末的長發?長發?他忽然想起,末末的長發是在收了徒弟後才養的。那時候她說:“哼,不把他教好,我就不剪發。”

“呃!我……”雷耒剛想開口,冷不防莫末一聲大喝:“閉嘴,你還不走!”

“師傅,我本來就是這個意思。”雷耒經過莫末的身旁,順手自然地理了理莫末的長發,吹著口哨出門而去。失去了母親是悲傷的,但母親說得對,他還有一個心愛的女孩,珍惜這個女孩才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等他忙完了母親的葬禮,他就回來帶她去祭拜母親,以兒媳婦的名義!

莫末瞪著雷耒的動作,卻沒提妨自己的嘴角正上揚成一道彎月形的弧線。

“我知道了。”林若白苦澀地說道,“我,我想你今天也沒有心情去野遊了吧!”他直愣愣地從雷耒經過的地方走過。

莫末抓了抓淩亂的發絲,一轉眼,瞥見同樣亂糟糟的被窩,毫不容易平息的臉色再次沸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