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時煙剛剛才回來,院長在沈司格那裏沒待多久就起身離開了。臨走前一直說著,時煙就請他費心了,她現在這個樣子,真讓人放心不下。
院長離開後,沈司格將時煙從沙發上扶起來。
“我已經放好了熱水,你先去洗個澡。”
時煙聽話地隨著他往浴室走,他拿出她以前的睡衣,放架子上。
“我就在外麵。”
關了門,便走了出去。
時煙環顧著這個暖氣開得很足的浴室,盥洗台前的大鏡子裏的那個齊耳短發,表情茫然的女子是誰?
時煙?時煙是誰呢?
還可以懷念嗎?那些單純的美好,那些甜蜜的小幸福。還可以懷念嗎?可那些小幸福是屬於曾經的時煙的,不是她,不是眼前這個鏡子裏蒼白消瘦半人半鬼一樣的女人。
不能懷念了啊,不能了……
從三年前,沈司格說了“林芳芝”那三個字以後,所有的一切,所有屬於她的幸福就都化成了灰燼,再也不會來了。
回憶也許美,可是正在飛走,對不對?
溫熱的水漫過光裸的軀體,卻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了曾經犯下的過錯。
她整個人躺進浴缸裏麵,任這清澈的水一點點地將她淹沒。她不知道眼睛裏麵有沒有液體流出來。就是有也沒關係,反正誰也看不到,混進了這水裏麵,就會再也看不見蹤影了。
我到底……為什麼活著呢?
這個問題,她曾不止一次地問過自己。可是,問了三年,卻總也得不到答案。不知道為什麼要活著,卻還一直在活著。
猛然坐起來,水嘩啦啦地,濺得到處都是。
心不透徹,不會懂得難得。
這句話不記得是聽誰說過的,可卻一直記得那麼清楚。
水滴不停地從頭上從臉上往下淌,她卻忽然笑了出來。
時煙,在做了那麼多錯事之後,你還害怕什麼傷害?你還有什麼期待?你還有什麼可失去?你還有什麼可擁有?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時煙從浴室裏走出來,沈司格正站在陽台上抽煙。看到她出來,便將煙掐滅了,走了過來。
幫她擦頭發。
他們都沒有說話,臥室裏麵沉默著,隻有沈司格靜靜地幫她擦拭頭發的聲音。
“時煙,你連我,也要放棄嗎?”
時煙不動,不說話。
夜裏沈司格摟著她睡覺,可是睡到一半的時候,卻突然感覺懷裏麵空蕩蕩的,心頭一驚,飛快地打開床頭的小燈。
“時煙!”
隻在一側頭間,便看到了縮在角落裏的時煙,在牆壁和床頭櫃之間,她縮蜷在那裏,小小的。他的心髒瞬間便似被一隻無形的手抓住了,緊緊地攥住了,再鬆開,似乎就是想要他活活疼死一般。
她縮在那裏,不是恐慌,不是害怕,隻是縮在那裏,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因為太瘦了,那雙眼睛就顯得越發的大了,昏淡的燈光照著,眼睛裏似乎就有了那麼些別的情緒。
“沈司格。”
時煙突然叫他,這是她第一次開口,她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不再如從前那般的清澈幹淨。沈司格在她的麵前坐下,看著她,隔了一會兒,才應了一聲。
“嗯?”
“你還要我嗎?”
他的手放在她的頭上,頓住,驀然收緊,將她的頭重重撞到了他的胸口上,摟得太緊了,以至於讓時煙有些喘不過氣來,可是她沒有動,沒有掙紮,隻是靜靜靠在他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聲。
“要,我要你。”
貼得太近了,她感覺到他說話時胸口的震動,一字一句,便似是帶了那金石之音,容不得誰懷疑一分半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