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場在小鎮來說,有史以來最熱鬧的婚禮,時煙卻並沒有用心去看到一些什麼。
耳邊是年輕的小夥子和姑娘們在對著山歌,跳著傳統的舞蹈,笙樂在不停地吹著,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悅的笑容。
她看到那個盛裝打扮的新娘嬌羞地被一群小姐妹推出來,站在同樣盛裝打扮的小夥子身邊,兩個人對望了一眼,又各自迅速地撇開了眼去,但臉上卻均是幸福的神情。
時煙看著他們的幸福,忽然心裏便想起了沈司格。
來到這裏已經將近三個月了,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
他說:“想我了就回來,別在外麵徘徊。”
他還說:“不要讓我等太久,我已經等了三年,不想再等了。”
她走到河邊,看著清亮的河水,覺得似乎連這水都沾上了這場婚禮的喜悅,汩汩而歡快地在流著。
沈司格,這個時候,是不是也在想她呢?
其實,從剛開始與沈司格在一起,她便一直處於被動方,從來都是他主動接近她,主動幫她辦畫展,主動提出與她同居……一直到後來她出事,他便不遺餘力地幫她找證據,辯護。雖然那三年他都不曾出現地,但她卻知道他不會離開她,他不會不要她。
他說的啊,他要她,他一直都要。
還好,還好有他,一直都有他。
石楠突然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
“怎麼?想男人了?”
時煙笑。
“那男人跟你說,天冷就回來?”
時煙點頭。
“想回去嗎?”
時煙想了想,搖頭,“不知道。”
“那男人很愛你?”
時煙想了想,點頭,“我想……是的。”
石楠抬頭看著天空,對她說:“那就回去吧,畢竟現在好男人不多了。”
時煙扯扯嘴角,淡淡地笑。
石楠又說:“你覺得,你在牢裏的三年,對你們之間,有影響嗎?”
時煙看著她。
“不要這麼看著我。”石楠慢慢地在青草地上躺下,“三年前幾乎轟動全國的‘時煙高仿畫’事件,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並且我還知道,如果沒有那個男人和他的弟弟,也許你有可能被判五到六年。”
時煙默然。
“你知道嗎,時煙。”石楠說:“其實我們這一次,並不是偶遇。”
時煙看著她,不解。
“我在火車站送朋友,然後無意間看到了你。你在售票口買票的時候,我就站在你身後,所以才會跟你坐一塊兒。我知道你無處可去,所以就想帶你來這裏。這裏適合現在的你用來休息。”
“為什麼?”時煙看著她,問。
石楠笑,“原因有很多,你就隨我吧,不要問了。我一直想知道你的故事,時煙,你能告訴我嗎?”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因為我說過,有心事就要吐露出來,否則你會被那些成山成嶺的心事淹沒掉的。而我,是一個很喜歡聽別人心事的人。”
對於這個叫做石楠的,迷一樣的女人,時煙最終還是跟她說了那些在她身上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自己竟然這麼迫切地需要傾訴,需要把這些背負在身上的黑沉沉的真相說給一個陌生的人聽,也許她會將她的故事寫出來,也許她會將她的故事說給別人聽,但她管不了這麼多了,因為她快要被這些東西壓得喘不過氣來。
暮靄四合的時候,時煙終於講完了自己的故事,石楠始終靜靜地聽著,其間沒有說一句話。
其實,說完了這些,時煙便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裏輕鬆了下來,以前那些堵在心裏無論如何也走不出來的東西忽然就消失不見了。
也許。她想。她實在太需要傾訴了。
石楠卻忽然說:“我以為你不會跟我說這些。”
“為什麼?”
“因為我是一個寫故事的人。”
時煙淡然。講故事的人如何?寫故事的人又如何?隻要還有人肯聽這個故事,那麼還有什麼關係呢?
風在吹,屋前那些不知名的小花開得到處都是,隨風搖曳著,開出了它自己美麗的姿態,不管別人如何去看,如何去說。她去過太多的地方,那些風景有些驚心動魄,有些唯美如畫,十分的宜人。她每每總覺得神清氣爽,但卻從未有一次像是這樣,看著那些小花,就覺得,原來人生也可以這樣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