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弱、疼痛、恐懼……
眼前是純粹的黑色,看不見任何東西。
奔跑、逃離、大口喘氣……
驀然出現了星星點點的鬼火,微弱的光芒映出了一個女人的輪廓。
伊芙琳……
女人朝他抬起手,五指張開,像是想要抓住一根上岸的繩索。
繩索……繩索……
他開始四處尋找,然而這是一片曠野,除了無垠的麥田雜草,沒有其他的東西。女人的身影變得閃爍不定,一會兒出現在他麵前,那張日思夜想的麵孔就貼在他耳根呼吸;一會兒又遠在天邊,恍若從未與他相識。
追逐……追逐……
他跑得越來越慢,空氣像利刃一樣刺進他的肺裏,但是他不能放棄。女人的身影就在視線範圍之內,這是毒藥一樣的誘惑。
稻草……?
天空中開始掉落細細碎碎的幹枯稻草,視線開始變得明朗,月亮已經在天幕中站定。一群黑色的影子在月前一閃而過,一張獰笑著的破布臉驟然出現在他的麵前。
“伊芙琳!”
崔斯特大叫著驚醒,右肩上的紗布被冷汗浸透,帶來了一突一突的痛感。他正平躺在一張草席上,身旁是一堆溫柔的篝火。火上架著幾支木叉子,上麵串著的肉塊滋滋冒著油沫子。
“你醒了啊。”
說話的是火堆旁的一個戴兜帽的男子,圍著火爐坐著的還有一個壯漢,一個胖子,和一個白須老人。
崔斯特問道:“那個東西呢?那個稻草人,他去哪兒了?”
白須老人正翻閱著手裏的書本,回答道:“放心吧,你已經不用擔心費德提克和他的烏鴉了。他已經被我殺死了。”
殺……死……了……
切身體會過那種恐怖之後,他很難相信有人能殺死那個稻草人,然後再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出來。不過崔斯特能隱約覺察到這位老者身上傳出的能量波動,而且之前開啟“命運”的時候,好像也確實看到過這四個人的身影。
“你們四位是……?”崔斯特開口問道。
“噢,介紹一下。”兜帽男子接過了話,將手指向了那位壯漢,“這位是布隆,獅心布隆。”壯漢輕微點頭致意。
“古拉加斯,綽號碎桶者。不過就是個每天都在醉酒的胖子。”古拉加斯輕聲嘟囔了兩句,好像是不太滿意這個介紹,不過還是友好地點了點頭。
“這位長者是白須,他的真實名字我也不太清楚。”老人抬起頭,朝著崔斯特微微笑著說了一聲“你好”,就又繼續沉浸在書中。
“而我叫韋魯斯,迅箭韋魯斯。”他用手指指背後的弓,然後補充道,“當然也是個僧侶。你的肩膀就是我包紮的。肩上的皮肉傷會有點疼,畢竟掉了一塊皮肉,不過那不礙事。另外就是,最近幾天你可能會感到非常虛弱,是因為生命力被奪取的原因。不過虧得那個胖子的酒桶,你的生命力沒有流失很多,不用太擔心,多吃點東西就好了。”
介紹完了一圈之後,韋魯斯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走到崔斯特的草席前,蹲下身子,友好地伸出了一隻手。
崔斯特遲疑了一下,抬起手握了上去。他注意到,韋魯斯很體貼地伸出的左手。
“崔斯特,賭徒崔斯特。”
“我很好奇,崔斯特。”白須開口說道,“你是做了什麼事情,才招致這麼可怕的東西的追殺。”
“為什麼您覺得是追殺呢,尊敬的白須?事實上,在此之前,我並沒有見過這個叫費……”
“費德提克。”白須提醒道。
“沒錯,我之前並沒有見過這個叫費德提克的東西。”
白須緩緩地合上書本,歎了一口氣,說道:“對此我毫不懷疑。在整個瓦洛蘭大陸,見過費德提克的人都並沒有幾個。不過相信我,崔斯特。如果沒有什麼極其特殊的原因,費德提克是不會找上門來的。”
特殊的原因?如果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崔斯特就隻能想到那次實驗,以及口袋裏的那副魔法牌了。不過崔斯特並沒有什麼信任陌生人的壞毛病。
“我之前詐騙了一個祖安的高級官員,普瑞格斯。”他在腦中搜刮著格雷福斯對他講述的經曆,然後變成自己的故事講給了他們。“或許是出於仇恨吧,那個官員動用了這樣的生物來追殺我。”
“此話當真?”白須睿智的雙眼盯著崔斯特,不過崔斯特是平躺在地上,加上篝火並不明亮,似乎他也沒能看出什麼東西。
“當然。”崔斯特確認道。
烤肉上麵的最後一點血絲也化成了汁水融進肉裏,油脂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開來,鑽入每一個人的鼻腔。古拉加斯把他的酒桶重重墩在地上,粗嗓門大聲吆喝著:“來來來!吃肉吃肉!布隆,拿幾個杯子,大家都來一杯提提精神。”